法醫撬開第四個酒罈時,齊飛在警戒線外淡定地看著邊上的見習警員狂吐不止。
在地下悶了十三年的黃酒蒸成琥珀色的霧,裹著屍臭在老柿子樹下翻湧。警戒帶外看熱鬧的村民突然安靜下來,寒風吹著枯枝咯吱、咯吱……彷彿是酒罈底傳來指甲抓撓陶壁的聲音。
“齊隊!”女警吳珊秋舉著物證袋衝過來,透明密封袋裡裝著半枚金鑲玉耳環,“和失蹤檔案裡陳小靜戴的是同款!我們找到她了!”
女人哼唱的聲音從殘破的土牆邊傳來,那個穿著紫色旗袍的女人,一步一步走到齊飛面前,輕佻地用染著鳳仙花汁的指甲掠過他胸前的警號:“現在相信我了嗎?”
齊飛看著她精緻到不像人類的面龐,想起三天前審訊室那個詭異的黃昏。
……
斜陽在警局斑駁瓷磚上拖出暗紅血痕,高跟鞋叩擊聲像秒針扎進齊飛太陽穴。
楠城刑警一隊的齊飛在審訊室門口已經等了足足一個小時了,受害人的家屬堅持要邀請一個“半仙”來協助破案,這可是對他職業生涯的極大侮辱。
他明顯不耐煩了:“這都什麼呀?我們審了這麼久不肯鬆口的人,這種江湖騙子就能行,劉隊也真是的,受害人家屬的要求,就得都答應嗎?這是嚴重的干擾辦案!”
邊上的女警吳珊秋提醒著:“小聲點,聽說這女的很難搞,陳小靜的家屬花了好多錢才把她請來的。”
正說著,女人已經到了跟前,齊飛把要吐槽的話硬生生嚥了回去,他的目光落在了女人的手上,那白皙的雙手捧著一碗湯,還冒著熱氣,這是碗肉湯,放了許多黃酒,酒香和肉香混合,很難不誘人。
“切,裝神弄鬼。”齊飛不屑地小聲嘀咕著。
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他的嘀咕,女人在走進審訊室之前,忽而瞥了齊飛一眼,對視那瞬間,齊飛從她的雙眼中,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臉,彷彿女人那烏黑的雙瞳之中是無盡的黑夜。
在他大腦空白的瞬間,審訊室的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家屬說去找鍾馗,我還以為是個老爺們,怎麼是這個小丫頭?”齊飛咕噥著,不自然地掩飾著自己的慌張。
“笑死了,飛哥,你肯定沒看來訪登記,人家是鐘錶的‘鍾’,葵花的‘葵’。”吳珊秋說道。
“陳小靜失蹤十三年了,好不容易找到了兇手,不肯交代藏屍地點,家屬這心情我也理解。不過,劉隊竟然同意讓這種來路不明的人和嫌疑人獨處我也是服氣了。”齊飛碎碎念著。
“好啦好啦!”吳珊秋拉著他的胳膊往觀察室走:“聽說這個鍾葵能通靈,可以讓死人和活人對話,三五鎮上傳得神乎其神,咱們劉隊肯定了解過情況才答應家屬的,我說飛哥,你就不好奇她怎麼表現嗎?”
齊飛一臉無趣地跟著吳珊秋到了觀察室,站在單向玻璃前看著審訊室裡的一切。
空蕩蕩的審訊室,一張桌子前坐著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男人,平平無奇的長相,很難和殺人犯聯絡在一起。
陳小靜是朱七的情人,種種證據顯示,人已經被朱七殺了。可惜十三年了,始終找不到屍體。朱七今年終於落網了,但是對藏屍的地點改來改去,就是不說實話。
齊飛不會忘記,他們第五次找屍體是去了朱七家附近的桃樹林,挖了一整個下午一無所獲,他轉頭看到朱七嘴角揚起那挑釁的微笑,對他用口型無聲地說了四個字,齊飛知道是什麼——疑罪從無。朱七在激怒他,憤怒會讓一個人犯下錯誤——這個朱七不愧是個玩弄人心的高手。
此時,審訊室裡,鍾葵把肉湯放在桌上,落座在了朱七的對面,用那雙鹿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
一個逃犯和一個美貌的“半仙”面對面,十五分鐘過去了,兩個人沒有說話。
“她在做什麼?”齊飛手叉著腰,不耐煩地問。
“飛哥,你還真別說,這鐘葵長得挺美的,不說還以為是個一線的大明星呢!”吳珊秋說著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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