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淮曾經有一句話,在山東義軍中廣為流傳。
與宋軍當戰友,要比與宋軍為敵更為危險。
因為你根本不知道,宋軍什麼時候就以稀奇古怪,莫名其妙的理由把你賣了。
而且這種賣是全方位的賣,可能來自於趙宋官家的最高層,可能來自於某個統領統制,也有可能來自於剛剛還在稱兄道弟的袍澤戰友。
宋軍內部的政治環境就是如此險惡,以至於被圍困在兩處相距不過三里的小山頭上,李橫與劉寶還是產生了猜疑鏈。
當然,李橫還是很靠譜的,畢竟他所率領的乃是劉錡親手帶出來的兵馬,諸將之間互相配合還是妥當的。
但劉寶就不是這般了,這廝是從張俊麾下混出頭的,西軍的毛病全都傳承了下來,賣隊友,以鄰為壑之類的破事都算是常規操作。
也因此,劉寶接到鄧九的回報之後,本能的認為這必然是李橫要將自己賣了!劉寶惱怒之餘,只能賭咒發誓在戰後一定要給李橫好看,好讓這廝知道他劉太尉也不是好惹的。
然而此時,劉寶面對金軍的屠刀,倒也沒有其餘辦法,只能奮起抵抗。
不得不說,劉寶能混到張俊麾下首席大將,在丟人現眼並且犯了如此大的政治錯誤後,依舊還能當淮東大軍副總管,總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在劉寶親率親衛拼命之下,宋軍終於抵抗住了金軍的上下夾擊,將時間拖到了晚上。
而金軍也絲毫不遲疑,直接挑燈夜戰,似乎就是要在今夜將這股宋軍斬盡殺絕。
李橫抬頭望天,計算著時間,直到月上中天,烏雲遮住的弦月之後,方才依照約定下令,全軍出擊。
宋軍主力隨即從營寨中殺出,向堵在營寨門口的夾谷清臣發動了猛攻。
夾谷清臣見狀,立即下令打起火把,點燃柴堆,雖然兵力有絕對劣勢,卻悍然不懼的與宋軍展開了正面廝殺。
與此同時,養精蓄銳半日的一萬五千餘金軍立即全部動員起來,人人高舉火把,匯聚成一條火龍,向宋軍主力捲來。
戰場走向果真不出李橫所料,很快宋軍就落入了下風。金軍依仗騎兵之利,對宋軍展開了圍攻。
紇石烈良弼驅馬來到了夾谷清臣身前:“清臣辛苦了。”
夾谷清臣率領五千兵馬,硬頂了一萬五千宋軍兩刻鐘的猛攻,理應很疲憊才對,然而他卻只是有些輕鬆,又有些茫然的說道:“良弼相公,宋軍難道就只有這點本事嗎?”
紇石烈良弼聞言笑出聲來,沒有回答,只是搖頭以對。
夾谷清臣自從南下之後,就在挨漢軍的毒打。
劉淮親自以單挑的形式將其擊敗過,張白魚率領二百餘騎兵將其擊潰過,管崇彥更是帶著飛虎軍,正面將其一頓好打。
這幾次大戰,夾谷清臣幾乎次次都有性命之虞,信心都快被打沒了。
此次與宋軍作戰,夾谷清臣打起十二分小心,卻根本沒有想到,宋軍的戰力根本沒有想象的那麼強悍,別說差點殺了自己,甚至連金軍的軍陣都沒有擊破。
這難道就是宋軍主力嗎?
紇石烈良弼彷彿知道夾谷清臣在想什麼,卻並沒有出言誇讚一番,而是正色說道:“清臣,你乃是年輕一代的翹楚,當不驕不餒。你對於山東賊畏懼太甚,不是什麼好事。
而且山東賊也不全都是精銳,只不過來與你廝殺的自然也是精兵悍將。你雖然差他們一線,卻也只差他們一線罷了。
反過來說,如今宋軍雖弱,你卻也不應該因為夜色混亂,而認為宋軍不堪一擊,否則這才是取死之道!為將者,當勝不驕敗不餒才對。”
夾谷清臣在混亂的戰場上拱手以對,口稱謝良弼相公指教。
然而他卻沒有繼續指揮兵馬,而是在晦明晦暗的火把光芒中再次向紇石烈良弼詢問:“依照良弼相公的言語,宋軍戰力偏弱是因為夜色,若是白日,宋軍是不是就足以與山東賊一戰了?”
紇石烈良弼再次失笑,最後莫名一嘆:“自然是不成的。這也是為何本相要千方百計對付山東賊的原因了,漢人王朝興起之時,就是周邊國家滅亡之日,與偏安一隅的宋國相比,山東劉大郎才是真正的心腹之患。只不過老夫終究是事事慢一步,以至於此時山東賊勢大,根本就是難制了。”
夾谷清臣望著被騎兵橫擊的宋軍,沉默片刻,反過來安慰紇石烈良弼說道:“良弼相公,如今我軍萬眾一心,只要將宋國擊敗,與之議和。再集合全國兵馬,兩面夾擊山東賊,必然能斬殺劉大郎,使得大金社稷幽而復明。”
紇石烈良弼將表情隱藏到了黑暗之中,淡淡說道:“或許吧。”
夾谷清臣不再言語,在夜風中又變回了那名威風凜凜的大將,催動麾下兵馬,向著宋軍發動了正面反擊。
“打起來了!真的打起來了!”鄧九在望樓上拉住劉寶,指著三里之外鋪散開來的火把,興奮的說道:“李總管果然沒有食言,他親自率軍攻打金賊了!總管,咱們趁機突圍,與李總管匯合吧!”
劉寶抹了一把臉,隨後點頭:“老九你說得對。現在可能是最後的機會了,聽我的軍鼓,看我的旗幟,全軍自營寨東門撤退!”
鄧九微微一愣:“咱們不去與李總管匯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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