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寶已經跨上了戰馬,讓親衛取出旗幟,多舉火把,聞言大手一揮:“你知道咱們要與李總管匯合,難道金賊就不知道嗎?此時在營寨南門,一定有金賊埋伏,咱們出去就是自投羅網,從東面走,然後再繞回來才是正理。”鄧九心悅誠服:“總管說的有理,那就讓末將為總管開路吧!”
劉寶隨即帶領數千殘兵從雙鎖山大營東門殺出,金軍一時間猝不及防。
僕散忠義也沒有想到劉寶會玩這一手,在他看來,宋軍以步卒為主,必然是要抱團的。
在金軍騎兵如此多的情況下,獨自行軍與送死沒什麼區別,每暴露在金軍騎兵主力之下多一點時間,就多一分危險。
也因此,僕散忠義派遣了一支精銳兵馬在南門處熄滅火把,嚴陣以待。
但劉寶的不按常理出牌把僕散忠義整懵了,他立即派遣兩千騎兵尾隨殺出,隨後帶著剩餘成建制的騎兵在宋軍主力身前張網以待。
可誰成想到,劉寶率軍一路向東,竟然一去不回頭了。
這時候僕散忠義方才反應過來,他孃的這是劉寶以宋軍一萬五千主力兵馬為誘餌,換他麾下四千餘兵馬的生路。
太他媽狠了。
然而黑夜是一視同仁的,黑夜不僅僅會對宋軍的組織度造成極大破壞,對金軍也是同樣如此。
即便打著火把,金軍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變陣,否則就會自亂。
而僕散忠義也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他乾脆任由麾下那兩千兵馬去追擊劉寶,隨後率領大軍前來圍攻李橫。
隨著越跑越遠,鄧九也有些回過味來,他從前鋒的位置上撤下來,驅馬來到劉寶身前:“總管,咱們不去與李總管匯合嗎?”
劉寶摘下頭盔,抹著額頭汗水,搖頭以對:“老九,咱們身後還有金賊跟著,如何轉向?先繼續向東逃,待到趁夜色將金賊甩開之後,再去尋李總管。”
鄧九在時明時暗的火把光芒中沉默片刻,終於艱難開口說道:“阿叔,俺隨阿叔征戰多年,如今已經年過四旬,難道阿叔難道還有什麼言語,不能與俺直說嗎?”
劉寶聞言沒有立即回應,而竟然微微移開了目光,似有躲避之意。
鄧九終於恍然,一邊點頭一邊說道:“阿叔,你是不是想要直接東逃,去宿州暫避,把李總管那一萬多兵馬賣了,為咱們求得生機?是不是?!”
劉寶無奈說道:“老九,你既然知曉這個道理,自然應該知道我是為了全軍著想,為何要當面揭穿,落我面子?”
鄧九隻是嘆氣,隨後撥馬向南而去。
劉寶連忙上前,拉住鄧九的馬韁繩:“老九,你要去哪?”
鄧九扯著馬韁繩:“人家李總管終究沒有食言,終究還是親自率軍來為阿叔作牽扯了。咱們也要給他們一些交待的。”
劉寶大急:“老九,我實話說與你,今日我軍算是大敗了。”
“俺知道。”
“不,你不曉得,這是金國元帥僕散忠義親自來了!他為什麼能放棄汴梁,親身至此?!只能是襄樊北伐的兵馬敗了!如今從兩淮出發的共有七萬大軍,咱們這裡遭遇這麼多金賊兵馬,邵宏淵那廝也不會妥當。
大宋三路北伐兵馬,關西、襄樊、兩淮,如今竟然敗了一路半,此番北伐哪還有什麼指望?!既然敗了,就是個人顧個人的時候,你去李橫那裡又有何用?”
劉寶此番言語堪稱情深意切,就差是把心窩子掏出來給鄧久看了。
然而鄧九聞言卻只是搖頭苦笑:“阿叔,俺有句話,可能不中聽,卻還是想要跟阿叔推心置腹。”
劉寶無奈:“那你說吧,我還能攔著你不成?”
鄧九正色說道:“我輩武人,立身之本就是上陣拼命。當日大宋能取得巢縣大捷,乃是許多武人盡了本分。
如今我大軍頓挫,也是因為自阿叔以下,還有我在內,都失卻了這個本分。如今咱們都失了立身之本,如同無根之木,大風吹來,輕易就要倒的。”
說著,鄧九奪過劉寶牽著的馬韁繩:“阿叔,如今李總管在為大宋盡本分,而俺也要為阿叔盡本分了。”
說罷,鄧九撥馬就走,他身後數名騎兵隨之離去,只留下劉寶在原地大喊大叫:“老九!回來!你給我滾回來!”
然而夜幕深沉,戰馬急速,戰場混亂,雖然僅僅是片刻工夫,卻又哪還能見到鄧九的身影?劉寶只能呆呆看著鄧九離去的方向,雖是夏日,卻只覺得如墜冰窖,整個黑夜就如同一張巨口一般,想要將其吞噬一般。
他有心想要反身作戰,但那一絲戰意很快又被貪生之意佔據了上風,在猶豫片刻之後,終於猶如怒吼般下達了命令:“走!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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