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你這人怎麼回事！”
盧卡恩沒理會身後氣鼓鼓的梅婭，徑直向前走去。
梅婭那群跟班投來警告的眼神，也被他徹底無視。
這幫跟班，看來還沒搞清楚狀況。
“能聊聊嗎？”
凱瑟琳見盧卡恩和梅婭搭話，先是氣鼓鼓地瞪了他一眼，但隨即還是微笑著點了點頭。
兩人來到了學院的天台。
盧卡恩本想就近找個空教室速戰速決，但凱瑟琳堅持要來這裡，他便也由著她了。
涼爽的風拂面而過。
儘管麻煩事一堆，遠未到塵埃落定的時候，但盧卡恩還是頭一次生出了片刻安寧的感覺。
“你還好嗎？”
這句話，既是問凱瑟琳，也是在問他自己。
他胸口那股撕裂般的痛感已經消退，只餘下些微的刺痛。
“嗯，我沒事。”
摯友赫蕾憑空消失，凱瑟琳心中定然不好受，但她仍努力擠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即便身邊還有其他朋友，心底的創傷想必也已悄然刻下。
‘該從何說起呢？’
盧卡恩有些無措地搓了搓手。
凱瑟琳看著他這副模樣，輕笑一聲催促道：“不是有話對我說，才把我叫出來的嗎？”
“對。”
盧卡恩深吸一口氣。
奇怪的是，這竟比面對一場生死搏殺還要讓他緊張。
“我有喜歡的人了。”
“……什麼？”
凱瑟琳的表情瞬間凍結。
她的聲音冷得彷彿能凝出冰碴，眼中的光彩也倏然黯淡下去。
與此同時，盧卡恩胸口那微弱的刺痛猛地變得尖銳，最終化作一股沉重的壓迫感，狠狠襲向他。
果然如此。
盧卡恩回想起凱瑟琳先前幾次情緒失控時的情景，方才那句話只是試探，而結果印證了他的猜測。
只要她情緒劇烈起伏，身上就會散發出那股與災厄君主如出一轍的氣息。
雖然比當初感受到的微弱許多，卻真實得不容錯辨。
盧卡恩的心沉了下去。
‘如果真是這樣……就必須殺了她。’
倘若她的情緒波動真的關乎這片大陸所有人類的存亡，那他別無選擇。
可他還是遲疑了。
“……”
凱瑟琳緩緩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閉上眼，拳頭攥得死緊，片刻後才重新睜開，看向盧卡恩。
“我先確認一下……那個人，不是我，對嗎？”
“……嗯。”
她的情緒再度掀起狂瀾。
但她在剋制，拼命地剋制。
盧卡恩能清晰地感覺到，她正竭力控制著自己的心緒，試圖壓下那股不祥的氣息。
而後，她用盡力氣，一字一句地開口。
“我最近……好像有點奇怪。只要看到你和其他人在一起，我就會覺得很討厭，心情會變得很差，會生氣，有時候甚至會產生一些不好的念頭。”
“……”
“那天晚上，我就是被那種衝動的情緒驅使才動手的，給你造成了傷害。”
盧卡恩想起了夏昀向阿瑞斯告白時，凱瑟琳突然暴起衝過來的那一幕。
他記起當時，她用顫抖的手，緊緊握住了自己的手。
“對不起。雖然那時已經說過了，但我還是要再說一次。對不起。我知道你喜歡別人，也知道你不喜歡我。”
“……”
“但是，我能問最後一個問題嗎？”
此刻，她已完全恢復了平時的模樣，只是眼淚卻不受控制地一滴滴滾落。
她像是懇求一般，輕聲問他：“你……討厭我嗎？”
她微微張開的唇瓣，不住地顫抖。
盧卡恩甚至無需思考，答案便已脫口而出。
“我從未討厭過你。”
那個可能會刺穿他心臟、毀滅全人類的凱瑟琳，讓他感到不安、沉重，甚至讓他覺得必須親手了結。
但他從未“討厭”過她這個人。
這是他的真心話。
凱瑟琳聞言，淚流滿面，卻綻開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
“太好了。”
他們之間橫亙著太多的誤會。
盧卡恩刻意的疏遠，單方面的決絕。
她在這個過程中一點點崩潰，又一點點努力地維繫著理智。
“小時候，我真的很喜歡你。”
這是盧卡恩能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
聽到這句話，她擦去淚水，笑容依舊。
“我從小到大，也一直真的很喜歡你。”
“……”
“而且，以後也會一直喜歡下去。”
微笑著說出這句話的少女，緩緩地、輕輕地擁抱了盧卡恩。
而他，也自然地任由她抱著。
對凱瑟琳而言，這是她曠日持久的單相思，最終的告白。
但對盧卡恩來說，這卻意味著一種可能性。
如果凱瑟琳能像剛才那樣，憑自己的意志控制住盤踞在她內心的未知之物，將它死死壓制……
抱著這樣的念頭，盧卡恩也緩緩抬起手，回抱住了她。
‘現在就放棄你，還為時過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