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卡恩腦子一片空白，腳步都有些虛浮。
他記得清清楚楚，自己是吃過早飯就和凜進了電影院。
可現在，影院門一推開，外面竟已是深夜。
漆黑的天幕下，雪亮的路燈將整條街道映得如同白晝。
凜柔軟的身體趴在他的背上，小腦袋深深埋在他的頸窩裡，正用牙齒不輕不重地磨著他的肩膀。
盧卡恩能感覺到，自己掌心下，凜大腿的肌肉還在細微地顫抖著。
“你……你簡直像頭野獸……”
凜的聲音帶著一絲哭腔，悶悶地傳來。
明明一開始，他才是那個被動的“受害者”。
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攻守之勢就徹底逆轉了。
盧卡恩動了動嘴唇，一陣火辣辣的刺痛傳來，讓他連話都說不利索。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嘴唇恐怕也腫得不像樣了。
這場“廝殺”，到頭來根本沒有贏家。
他知道，凜之所以會這樣，多半是因為她那次糟糕的“初體驗”。
當時他神志不清，沉浸在夢裡，只留她一個人承受著陌生的痛苦，根本談不上任何美好的感覺。
所以這一次，對她而言，或許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
這個念頭讓他心裡一緊，他決定不再想下去。
盧卡恩的思緒飄回了電影院裡。
電影放到一半時，凜確實沒忍住，發出了些細微的聲響。
好在那部電影實在無聊透頂，放映廳裡稀稀拉拉的幾個觀眾，大半都已經睡死過去，這才沒釀成什麼尷尬的場面。
他張了張嘴，本想說點什麼，但一想到這事的起因終究在自己，便又識趣地閉上了。
還是先去找時間女神吧，這才是正事。
“她應該還在之前那家餐館吧？”
盧卡恩生硬地轉移了話題。
“哼，轉移話題的本事倒是見長。”
凜在他耳邊嘀咕了一句，手指在他腰間的軟肉上狠狠掐了一下。
盧卡恩疼得一哆嗦，卻假裝沒事，徑直朝著餐館的方向走去。
夜裡的餐館果然熱鬧非凡，人聲鼎沸。
他剛一腳踏進門，一陣熟悉的、驚天動地的哭聲就穿透喧囂，直衝他的耳朵。
“盧——卡——恩——！”
前不久還信誓旦旦，要去和畫家們切磋畫技的時間女神，此刻哭得像個淚人，一頭扎進了他的懷裡。
她漂亮的衣服不見了蹤影，身上只胡亂裹著一塊髒兮兮的破布，頭髮凌亂，臉蛋上滿是淚痕，那模樣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你怎麼了？”
時間女神死死抱著他不放，一邊抽噎，一邊用小臉在他的胸口上亂蹭，嘴裡翻來覆去只念叨著一句話。
“毀滅吧！這個世界完蛋了！我的末日到了！盧卡恩，快把這個世界給毀滅掉！”
盧卡恩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話她都喊了多少遍了，聽得他耳朵都要起繭了。
“冷靜點，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全都殺光！把他們全都殺光！生命和死亡已經對立！這些傢伙沒有存在的價值！”
她嘴裡不斷重複著這些可怕的字眼。
盧卡恩不禁有些擔心，這孩子現在只是說說，萬一將來恢復了力量，恐怕真會說到做到。
“她這是怎麼了？”
趴在盧卡恩背上的凜，語氣裡也透出一絲憐憫。
這時，餐館老闆走了過來，一邊撓著後腦勺，一邊愁眉苦臉地解釋：“剛才，有幾個自稱是畫家的傢伙，好像想對這孩子圖謀不軌。”
“什麼？”盧卡恩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對這麼小的孩子？”
他的腦子嗡的一聲。
對一個外表看起來完完全全就是個小女孩的傢伙，能做什麼壞事？
就算她的實際年齡無法估量，可她的心智也跟個孩子沒兩樣。
那群人渣，究竟想對她做什麼？
“總之，她就光著身子裹了塊布跑進我們店裡，我們就先讓她待在這兒了。你還是快去通知警衛隊吧。”老闆補充道。
“哇啊啊啊！我可是女神！我可是女神啊！”
時間女神還在他懷裡撒潑打滾。
“知道了，知道了，你先冷靜。”
盧卡恩說著，將背上的凜放了下來。
凜雙腿一沾地，立刻軟得像麵條，差點直接摔倒，幸好及時扶住了旁邊的牆壁才勉強站穩。
她抬起頭，投來一記冰冷的眼刀，盧卡恩心虛地移開視線，假裝沒看見。
他轉而問向懷裡的時間女神：“你知道那些傢伙在哪兒嗎？”
“知道！我當然知道！快去教訓他們！不，直接宰了他們！”
時間女神頂著一張稚嫩的臉，說出的話卻狠戾無比。
但盧卡恩覺得，如果那群人真有那種禽獸不如的想法，那就絕不能輕易放過。
這種潛在的罪犯，必須在釀成大禍之前，徹底剷除乾淨。
“凜，你在這裡等我？”
“不，我也去。”
凜扶著牆，搖搖晃晃地站直了身體，雙腿還在打著顫。
一絲愧疚從盧卡恩心頭劃過，但他很快便將這情緒壓下。
他握緊拳頭，眼神堅定地看著凜和時間女神。
“好，我們就去把那群覬覦小孩子的垃圾，好好地處……理……掉……”
他的聲音說到最後，卻像被什麼東西扼住了喉嚨，拖著長長的尾音，怎麼也說不完。
糟了。
盧卡恩腦中一道閃電劈過。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
時間女神再長大幾歲，不就和現在的凜差不多模樣嗎？
而他自己，就在剛才，和凜在電影院裡……
一股強烈的自我厭惡感瞬間淹沒了他，他覺得自己簡直噁心到了極點。
他有什麼資格去懲罰別人？
再看看凜那副連站都站不穩的樣子，他的心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攥住，難受得快要窒息。
餐館老闆和時間女神都察覺到了他的異樣，看著他陡然陰沉下去的臉色，滿臉困惑。
只有凜，敏銳地洞悉了一切。
她快步走過來，伸出手指，又一次在他的腰上狠狠地擰了一圈。
“啊！”盧卡恩痛得叫出了聲。
“我，今年二十歲了。”凜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昔日身為刺客時的森然殺氣，“懂了嗎？”
盧卡恩渾身一僵，只能像個木偶一樣，拼命點頭。
他這才想起，世界上確實有那麼一類人，就算成年了，體格也依舊嬌小玲瓏。
凜顯然就是其中之一。
說起來，這都過去三年了，她的外貌幾乎一點都沒變。
這話要是敢說出口，凜恐怕會當場拔出匕首。
盧卡恩乾咳兩聲，強行掩飾住自己的心虛，轉身對時間女神說：“走吧！去把那幫混蛋揍個屁滾尿流！”
“好！太好了！跟我來！”
時間女神立刻來了精神，裹著那塊破布就衝出了餐館。
夜風雖涼，但她滿腦子都只剩下復仇的火焰。
她邁著小短腿，走得飛快，完全無視路人投來的驚奇目光，很快就帶著他們來到了一棟破舊的建築前。
“就是這裡！他們全在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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