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望向門外遠方,朱無視的心緒飄飛。
夜色漸濃,護龍山莊的燈籠光芒朦朧,映照著父子二人各懷心思的臉龐。
…………
今年已經是弘治二十四年。
朱佑樘也已經四十有二了。
他當皇帝這些年,一直是躬行節儉,勤於政事,勵精圖治,而且重視司法,大開言路,本人更是不近聲色,後宮始終只有張皇后一位。
一直為國事操勞的他,本應該顏色憔悴,形容枯槁,勞形苦心。
但是朱佑樘不然,他蓄起了美髯,整個人顯得英姿勃發,竟是比他青年時更有威勢。
朱佑樘看著衰敗的大明在他手中煥發了生機與活力,心情自然不一樣。
看著蒸蒸日上的大明,每次解決了國家新的問題,他心裡都是新的收穫。
心靈影響身體,心靈順暢了,身體自然不會有鬱結之氣。
當然,更重要的是,有國師太淵真人這位道家外景大宗師,不時為其調理身軀,才能讓他有充足的精力。
再加上,朱佑樘自己每日也會抽出半個時辰,舒展筋骨,打拳練劍,不是為了有多強的武藝,而是讓體質更加強健。
今日的奉天殿,氣氛有點不一樣。
奉天殿。
即後世人所謂的金鑾殿。
朱佑樘大刀金馬的坐在上位,一一掃過下方的臣子。
“諸位愛卿,覺得國師的提議如何?”
一股囊括寰宇的氣勢不自覺的從他身上展開。
若是有後世的內家拳的宗師在此,必定會大吃一驚。
因為朱佑樘現在的坐姿架勢,分明是“坐金鑾”的架子。
一個武者再怎麼體悟“坐金鑾”的真意,又怎麼比得上真正的天子。
天子,主宰天下,一舉一動,皆能影響整個人道運轉。
所以,朱佑樘的架子,才是真正的“坐金鑾”。
哪怕動作上跟別人認知的有差異,但是那股真意、那種氣勢,是別人模仿不來的。
不用說,這又是太淵的手筆。
《道經》裡說:“治大國,如烹小鮮,以道蒞天下,其鬼不神。”
意思是,是治理國家就像做一道新鮮菜餚一樣,不要隨意翻動,不能煮的太鹹,也不能煮的太淡。
既不能操之過急,也不能怠慢;油鹽醬醋都要恰到好處;火候也要適當。
這無疑對“掌勺者”的專業能力形成了巨大的挑戰。
而且,是很耗神的。
更不用說幾十年如一日的專注。
所以,太淵為朱佑樘特地挑選了“太祖長拳”裡的【坐金鑾】這個架勢,為其養神。
“陛下,不可!”
文官方面頓時跳出來一人,出列跪地,袍袖翻飛,神情激動。
“俠以武犯禁!若是傳武天下,那些人自以為有了本事,仗著武力橫行霸道該如何?”
“況且……”
此人說完,他之後又有幾位文官出來反對。
但是,令他們詫異的是,原本以為會有諸多同僚附和,可抬頭一看,竟只有寥寥數人跟著出列。
大部分官員都沉默著,連幾位平日裡最反對“武事”的老臣也只是捻鬚不語。
這詭異的氛圍讓幾人心頭一緊,話音漸漸低了下去。
朱佑樘的表情很平靜,既沒有生氣,也沒有惱怒。
只是他的眼裡餘光落在百官之首的幾位重臣身上,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十幾年過去,首輔都換了幾人。
徐溥下去,劉健上來。
劉健擔任首輔時,他崇儒興學,注重實務。
居官敢言,極陳怠政之失,指出財政困難之原因在於織價、冗官、營造之浪費。
他一生嘔心瀝血,時人尊之。
劉健致仕後,李東陽上位成為首輔,一直到現在。
李東陽秉政以後,雖然貴為內閣大學士,又“以文章領袖縉紳”,但他平易近人、廣交朋友;
李東陽當國時,每日朝罷,則門生群集其家,皆海內名流。其座上常滿,殆無虛日談文論藝,絕口不及勢力。
不管和士林還是宦官、外戚還是勳貴等都相處都還算不錯,在政治上沒有明確的個人主張。
有人在暗地裡譏之為“伴食宰相”。
李東陽上前一步,拱手正色道:“陛下,臣以為可行。”
“自土木之變後,我大明武勢衰弱。但四年前,有總兵林平之為國開疆拓土三百里,一振民心,讓異族知曉我大明的威勢。”
“如今國家安定,當文武並舉。”
“文以安邦,武以定國,缺一不可。”
李東陽作為首輔一表態,朱佑樘臉上出現滿意之色。
一側的朱厚照也是直接露出笑意。
李東陽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心中更定。
滿朝文武誰不知,這位太子殿下痴迷武藝,常偷偷穿著鎧甲在東宮練兵,雖屢遭陛下訓斥,卻依舊樂此不疲。
朱佑樘自然看到了自己兒子的神情,心下微一嘆氣。
自己這兒子的習武天賦是很好的,按照國師的說法,已經貫通了十二正經,算是觸碰到一流武者門檻。
只是,身為太子,要學的應該是如何治理國家,而不是一心撲到武功上。
算了,等散朝後再說說他吧。
“愛卿所言極是。”
朱佑樘緩緩開口,目光掃過那幾位仍在反對的人。
“民生為根,武備為盾。如今番薯、玉米已在各地推廣,百姓溫飽漸足,正該強健體魄。難道諸位想讓我大明永遠做“文弱書生”,任人欺凌嗎?”
皇帝表了態,反對的聲音漸漸平息。
…………
崇道觀。
太淵輕啜一口茶,語氣平淡,彷彿在說一件尋常事。
“劍心,陛下已經同意了為師的想法。”
緋村劍心:“可是大明幅員遼闊,如果一個個城鎮設立學院的話,所耗的時間會不會太長了?”
太淵放下茶盞,笑道:“你還記得你當初在日本得到了【香取神道流】的勢力支援後,【紅蓮院】的擴張速度頓時翻了一翻嗎?”
緋村劍心:“師父,你是說……”
“大明武林門派眾多,更有佛道隱流高手,這是一股極大的勢力。”太淵說道,“但是與之同時,大明的武者總喜歡留一手,把敝帚自珍當成了維護宗門秘密。”
太淵忽然莞爾一笑。
“劍心,你跟著為師,也在大明呆了十幾年,應該知道,這些門派其實個個都想要把自己的門派發揚光大。”
“但是,你看,他們一邊想要光大門派,一邊又不想讓他們的武學四處傳播,這不就是個悖論了麼。”
“而自從甘薯種下去後,那幫西方商人又陸續帶來了土豆,玉米等高產作物,經多這麼多年,現在的大明因為餓死的人,已經極少極少了。”
“當物質豐富,人人都能吃得飽飯時,可以支撐得起練武所需的營養的話,現在正是讓武學道學盛開的時候。”
“所以,劍心……”
太淵看向了緋村劍心,眼裡很平靜,又像是不平靜。
“為師要交給你一件事。”
緋村劍心看著師父眼中的鄭重,挺直了脊背,靜待下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