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二十年後,再回來見我
即便如今這具金木之軀限制了歸真本體的威能,其實力也凌駕於衛莊之上。
縱使真遇上諸子百家中隱世不出的老怪物,即便金木之軀損毀,歸真劍靈本體反而能發揮更強威能,劍化驚虹,出入青冥,打不過總能跑得掉。
歸真低頭沉默片刻,終於悶聲道:“好吧……我聽主人的。”
他沒有問二十年後去何處尋找太淵。
歸真與太淵劍心相繫,靈犀相通,縱隔千里,也能感知其所在,這是祭煉之時便烙印於靈核深處的羈絆。
兩架馬車先後駛出,車輪碾過,發出轆轆聲響。
李開與胡夫人同乘一車,兩人雙手交握,目光不時交錯,眼中既有對未知前路的忐忑,更有劫後重逢、終得相守的珍惜。
另一車上,太淵閉目養神,弄玉靜靜坐於一側。
馬車駛出城門,將新鄭的城牆與樓閣漸漸拋在身後,駛入郊野道路。
道旁林木漸密,鳥鳴啁啾,平添幾分野趣與靜謐。
然而,這份寧靜並沒有持續太久。
馬車行出不過數里,太淵就察覺到後方跟上了兩條“尾巴”。
直至逼近十丈左右時,連弄玉也驟然有所感應——那是兩股清晰的惡意,一濃一淡,如影隨形。
弄玉驟然看向太淵:“先生,後面有人……”
話音未落,前方道旁樹梢之上,忽有白羽與黑羽如雪片般紛揚飄落。
弄玉眸光一緊。
好快的身法!
她雖然能感知十丈內的喜怒情緒波動,但對於頂尖高手而言,十丈距離,不過呼吸之間。
兩道身影幾乎同時落地,一黑一白,悄無聲息地阻在馬車前方。
墨鴉一襲黑衣,面色冷峻如冰,聲音裡聽不出絲毫情緒:“將軍有令,請幾位隨我們回府一敘。”
白鳳立於其身側,目光掃過那兩架平凡的馬車,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憂傷悲憫。
又有人要被帶入那座吞噬生命的將軍府了…
掌握他人生死,卻又親手將其推入深淵,這世間,還有比這更殘忍的事麼?
僅僅因為上位者的一念喜怒,便可肆意生殺予奪。
可自己又能做什麼呢?
自己也不過是姬無夜豢養的獵鷹,為他撲殺獵物,啄取血肉。
看不見未來,得不到自由。
假使某日死去,恐怕也沒有人會因此內疚,也沒有人會真正掛懷。
即使早已厭倦,又能逃向何處?
這將軍府的牢籠,早已鑄入骨髓。
恍惚間,彷彿有另一個聲音,在他心底極深處幽幽響起,似自語,似詰問。
“飛鳥的歸宿,本當屬於長空,而不是牢籠。若你肯奮力一搏,生命,或許比你想象中更頑強。”
白鳳心神恍惚,於意識深處無聲回應:“但身在牢籠,任何背叛的念頭,都是致命的。”
那聲音又道:“輕功不等於武功,但速度……決定了你與死亡的距離。”
白鳳心神晃動:“怎樣的速度,才能掌握自己的生命?”
“想要得到掌握生命的速度,必須先經歷死亡的考驗。於絕地之中,浴火涅槃。所以……要反抗麼?”
“反抗?”
“唯有反抗之心,無畏之翼,方能撕裂樊籠。破而後立,擁抱蒼穹。”
“反抗……無畏……我有這樣的信念麼?”
“信念,似乎是隻有活著的人,才有資格談論。”
“資格?”
“武功與心性,本就一體兩面。便如你的【鳳舞六幻】,看似張揚恣意,實則需要藏鋒斂芒,於蟄伏中積蓄所有力量,只為那電光石火間的重生。”
接著,一段從未聽過的玄奧口訣,如清泉般毫無徵兆地淌過心田:“以神遇而不以目視,官知止而神欲行,乘天地之正,御六氣之辯,以遊無窮……”
白鳳陡然從恍惚中驚醒,背後驚出一層薄汗。
定睛再看時,墨鴉已經無聲無息地倒在一旁,雙目緊閉,他心中一驚,連忙檢視,發現墨鴉身上沒有傷口,氣息均勻,只是昏迷。
而前方,那兩架馬車,連同車上的人,早已消失無蹤,只留下兩道淺淺的車轍,蜿蜒伸向遠處。
白鳳怔立良久,緩緩蹲下身,背起墨鴉。
隨後,他抬起頭,望向馬車消失的方向,眼中困惑與震動交織。
“為什麼……沒有殺我們?”
晨風掠過林梢,吹動他額前的碎髮,也吹散了地上零落的黑白羽翎。
遠處,空無一人,彷彿什麼都不曾發生。
只有心底那段莫名浮現的口訣,與那個關於“反抗”的詰問,如種子般悄然埋下。
…………
馬車軲轆軲轆地遠行。
車廂內,弄玉靜坐了片刻,終是忍不住輕聲開口:“老師,方才那兩人……似乎是姬無夜麾下百鳥殺手,墨鴉與白鳳。”
太淵淡淡應了聲:“我知道。”
弄玉,猶豫一瞬,還是問道:“那……老師為何……”
“為何不殺他們?”太淵睜開眼,目光平靜地看向她。
弄玉微微頷首:“弄玉愚鈍,但老師之舉,想來自有深意。”
太淵聲音裡染上一絲悠遠:“哪有什麼深意,只是方才,忽然想起一位故人。”
“故人?”
“嗯。很多年前,我曾經有個徒弟……名字也叫白鳳。”太淵嘴角輕輕地揚了一下,“那個名字,還是我給他取的。”
弄玉恍然。
原來如此,是睹物思人,起了惻隱之念,她不再多問。
車廂內重回寧靜。
行至一處三岔路口,馬車緩緩停下。
向東,是通往齊國的大道。向北,則蜿蜒伸向魏國邊境。
太淵與歸真在此分別。
歸真跳下馬車,走到太淵車窗邊:“主人,那我……這就送他們往東去了。”
“去吧。”太淵點頭,“二十年,多走,多聽,多看。”
“嗯。”歸真重重點頭,不再多言,轉身離去。
李開從車窗探身,與胡夫人一同朝太淵與弄玉鄭重拱手作別。
太淵與弄玉繼續北上。
然而行了不到半天,太淵便察覺到了不便。
以往與歸真同行時,他幾乎不需要考慮俗世瑣務。
他是陽神成就的真人,餐霞飲露就行,不眠不休也無妨。歸真更是法劍之靈,無血肉之軀的諸多需求。
可弄玉不同。
她是活生生的少女,需要按時進食、飲水、歇息,乃至日常盥洗、更衣。
這輛原本只為代步準備的普通馬車,空間狹小,陳設簡單,長途跋涉中於她而言,著實有些侷促了。
太淵目光掃過車內有限的空間。
“弄玉,你先下車。”
“這馬車小了些,我先把它升級改一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