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二十年後,再回來見我
太淵既然決意離開,諸般瑣事便需要了結。
他尋到紫女,將幾塊水晶石置於案上。
赤紅如焰,湛藍似冰,青綠若翡,光華流轉間透著不凡的靈氣。
“勞煩紫女姑娘,為我準備兩架馬車。”太淵語氣平和。
紫女眸光微動。她已經知曉弄玉將隨太淵離去,心下雖有不捨,卻也為弄玉的際遇感到欣慰。
此刻聽太淵提及馬車,她本來要婉拒,紫蘭軒雖然不是富可敵國,置辦兩架馬車還不在話下,更可藉此留下一份贈別之情。
“太淵先生客氣了。弄玉既喚我一聲姐姐,這點心意……”
她話音未落,太淵已輕輕搖頭:“兩架馬車所費不少。紫女姑娘的錢財也不是憑空得來,經營不易,不必如此。”
他將晶石向前推了推。
禮物終究未能送出,紫女望著那幾塊剔透的晶石,心中無聲地嘆了口氣。
她忽然意識到,太淵行事看似隨性,實則界限分明。
另一面,太淵也沒有忘記對韓非的承諾。
他約韓非前來,直言道:“韓兄,給我五滴你的血。”
韓非雖然心中疑惑,卻沒有絲毫猶豫,當即挽起衣袖,露出清瘦白皙的小臂。
“太淵先生要我的血做什麼?”
“製作一聯絡之物。”太淵言簡意賅。
話音落下,他左手食指如蜻蜓點水般在韓非臂上一掠。
韓非只覺一絲微涼銳痛,五顆殷紅的血珠已如朝露般浮於太淵指尖。
不待韓非低頭檢視,太淵右手掌心已覆上那處細微傷口,一抹溫潤氣息拂過,肌膚竟已完好如初,連一絲紅痕都未曾留下。
韓非怔然撫過手臂,觸感光滑平整,若不是方才確有一瞬痛感,幾乎要以為那是錯覺。
太淵轉身,取過案上早已備好的兩面圓形銅鏡。
那五滴血珠在他掌心懸浮、融合,化作一團暗紅色的光暈。
他以指為筆,蘸血為墨,在銅鏡光潔的表面開始勾勒奇異的紋路。
那些紋樣非篆非籀,曲折盤繞間,似乎蘊含某種規律的韻律,隨著指尖移動,血光漸漸滲入銅質深處,最終完全隱沒,鏡面恢復如初,潔淨無痕。
韓非看得入神,不禁問道:“先生,這是……?”
太淵將其中一面銅鏡遞給他。
“此鏡之上,我施了一道【檄青】之術。”
“檄青之術?”
韓非雙手接過銅鏡,觸手微溫,鏡面映出自己帶著探究神情的面孔。
“韓兄一試便知。”太淵沒有過多解釋,只道,“用你的血,在鏡面寫字。”
幾乎同時,韓非感到指尖傳來與方才臂上相似的微涼感,一滴血珠已自行沁出。
他看看太淵平靜的面容,又低頭凝視手中銅鏡,無數猜測在心頭閃過,然後定了定神,以染血的指尖在鏡面上緩緩寫下一個“法”字。
令他震驚的景象出現了。
太淵手中那面原本空無一物的銅鏡上,竟同步浮現出一個完全相同的“法”字。
筆畫走勢,乃至書寫時那一點微不可察的頓挫,都分毫不差!
是自己的字跡!
韓非瞳孔驟然一縮。
太淵的聲音適時響起,平靜道:“韓兄,現在你明白了。持此鏡,縱然相隔千山萬水,身處天涯海角,只要你以自身鮮血書寫,我這面鏡上便會同步顯現。屆時,我自會依約前來,完成許諾。”
他頓了頓,補充道,“當然,如果覺得以血書寫,怕流血太多,將血與墨汁調和後再用,也是可以的。”
韓非握緊了手中銅鏡,指節微微發白。
只此一瞬,他已經洞悉此物的驚天價值。
即時通訊,無視距離!
這在軍事諜報、朝政急務、乃至天下大勢的博弈中,將是何等顛覆性的力量!
瞬息之間,情報可越關山。
一念之際,決策可達萬里。
其意義,遠不是任何驛馬、信鴿乃至烽火可比。
此刻,一個強烈的念頭如電光般劈入韓非腦海。
不能讓太淵走!
此等人物,身懷如此秘術,若不能為韓國所用,也絕不能落入他國之手!
然而這念頭剛一升起,韓非便自行打消。
一來,這與韓非自身秉持的理念相悖。
他連對付姬無夜,都堅持要在法理框架內行事,排斥衛莊說的暗殺手段,又豈能用強留或脅迫之法對待太淵?
二來,太淵其人,精通各家本事,深不可測。此刻雙方尚是友非敵,如果貿然發難,不僅留人無望,更會憑空樹此強敵,禍患無窮。
利弊權衡,只在瞬息之間。
韓非眼中激烈的光芒逐漸沉澱,化作一片複雜的清明。
他鬆開緊握銅鏡的手,深吸一口氣,對著太淵鄭重抱拳,長揖一禮。
“太淵先生竟能煉製如此奇物,韓非佩服。”
他抬起頭,笑容裡帶著一絲悵惘。
“如此厚贈,韓非拜謝。山高水長,望先生珍重。”
…………
紫女備好的馬車已停在院外。
兩架皆是一車雙馬,形制簡樸而結實,正是適合長途遠行的樣式。
李開與胡夫人相攜登上其中一輛。
他整了整衣衫,懷中妥帖地放著一封韓非親筆所書、送往小聖賢莊的手信。
李開轉向太淵,鄭重拱手:“此番遠行,還要勞煩太淵先生親自護送,李某……感激不盡。”
太淵卻搖了搖頭:“李司馬誤會了。你們夫婦是往齊國去,而我此行目的地,是魏國。只是恰好有一段路途同向,結伴一程罷了。”
魏國?
李開心中微訝,卻沒有多問。
這位先生行事,自有其深意。
太淵選擇魏國,確有其因。
他從衛莊偶爾逸散的精神念頭中,捕捉到一段關鍵資訊,當年衛莊與蓋聶學藝的雲夢山鬼谷,正在魏國北境。
他此去,一是對那位神秘莫測的鬼谷子心生好奇,二來,也是想嘗試能否從其身上,觀照並提煉出那縱橫捭闔的獨特思維模型。
至於李開夫婦的後續路程,太淵已另作安排。
他將歸真喚至一旁:“你護送他們前往齊國臨淄。”
歸真利落點頭:“行,主人,那我快去快回……”
“不。”太淵打斷他,“抵達之後,不必折返。屆時,你自行決定去處,自行決定行事。這算是我給你佈置的一堂功課,我給你二十年時間。”
“二十年後,再回來見我。”
歸真一怔,金石之音裡帶著幾分無措:“啊?主人,我……我一個人?二十年?”
他還想說什麼,太淵已抬手止住,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
“就這麼定了。”
歸真雖然已經生靈智,終究是初生的劍靈,心性如白紙,靈慧未足。
太淵希望他能真正走入這紛擾人間,見天地,見眾生,在閱歷中滋養靈性、淬鍊心志,而非永遠依附於自己身旁。
至於歸真的安危,他並不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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