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是什麼,是天地自然。
太淵境界越高,與天地交感就越發深入,一些冥冥之中的回應,自然是顯得神異。
正如道經所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人立於世,當順大地生息之律;大地寒暑交替,皆隨天時運轉;天時輪迴,終究不離大道;而大道本身,便是自在圓滿、無拘無束的自然。
在陸兆根一家人見證下,太淵身著素色道袍,面對陸安,接受了他三跪九叩的拜師禮,正式將這八歲童子收入門下。
“安子,你乳字西星,可知西星為何物?”
“爺爺說,是夜裡西邊的星星,能護佑平安。”
太淵莞爾,指尖輕叩,“西星者,長庚也。黃昏見於西,黎明隱於東,雖晝夜交替,其光不熄。”
他起身走到陸安面前,目光溫和卻鄭重,“你天生神強,如星子懸天,縱有云霧暫遮,終會光耀四方。從今往後,便以“長庚”為字,如何?”
陸安似懂非懂,卻覺得“長庚”二字比“西星”更有分量,他望著太淵眼中的期許,用力點頭:“謝師父賜字。”
“長庚。”太淵輕喚一聲,“記住,星不以明暗論尊卑,而以恆定見其志。你肉身雖弱,心神卻如長庚星般明亮,日後調和身心,當學此星——不爭朝夕之輝,只求晝夜恆定。”
“謹遵師父教誨。”
陸安躬身應道,將“恆定”二字默默記在心裡。
太淵看著他懵懂卻專注的模樣,嘴角泛起一絲淺笑。
長庚星,既是啟明星,亦是太白星,既有破曉之力,又含溫潤之質。
而眼前這孩子,陸安,陸西星,本就是後世道家尊為內丹東派之祖的奇才,如今入了他南宗門下,恰是道統傳承的天意。
念及此,太淵心中自有一番歡喜。
接著,太淵便開始教導陸西星煉養之法。
崇道觀的丹房裡,檀香嫋嫋。
陸西星盤膝坐在蒲團上,小臉透著困惑。
昨夜按師父所授法門凝練的內息,昨夜明明在丹田聚成了一絲暖流,今早醒來卻消散無蹤,彷彿從未存在過。
“師父。”他攥著衣角,聲音帶著少年人的沮喪,“為何我養出的內息,總留不住?”
太淵聞言轉過身。
“長庚,你神強如烈火,肉身卻似薄冰。尋常內功是用精氣養神,你卻是神焰過旺,反將剛生的精氣燃盡了。”
就是考慮到這個情況,太淵為陸西星選的是最溫和的道家養氣之法了,參考了部分【先天功】殘篇和【明倫劍法】的養氣養心理念。
看來還是不行麼。
陸西星眨眨眼,似懂非懂:“師父,那……我是不是練不了功了?”
“非也。”太淵心思電轉,腦中生出一個個念頭,然後又排除掉,“常人修煉是築牆囤水,你卻得像開渠引流……”
頓了頓,太淵忽的思的一法。
“你看,天地便是個大母體,你這身子骨,就像未足月份的胎胞。若能學胎兒在母腹般呼吸,將天地元氣當作先天滋養,應該就能補足虧空。”
“胎息?”陸西星想起曾在醫書上見過這詞。
“確有相似之處。“太淵道,“天地萬物,有塞則有通。此法門雖借鑑胎息理念,卻不拘泥古法。需以神馭氣、以氣補形,於體內孕育仙胎,補足精氣以合周天之數。“
陸西星抬頭問:“師父,那這法門叫什麼名字?”
太淵道:“沒有名字,是見你神強形弱,臨時創的法子,步步都得跟著你的身子調整,換個人來練,怕是要走火入魔。”
陸西星愣了愣:“沒有名字?”
“道無常名,法無定法”太淵撫了撫他的頭頂,“真正的修行,本就是極私人的事,需得唯心而悟,而非死板套用前人之法。”
陸西星似懂非懂,“師父,那我現在要怎麼做?”
太淵道:“首先,擯棄雜念,凝神守一,如燈照暗室,讓心神先靜下來。”
陸西星輕聲“喔”了一句,然後重新盤膝坐下。
前三息,他腦子裡還想著昨天看到的山間松鼠,雜念如沸水。
第六息,念頭如溪流,心跳減緩,偶爾起伏。
九息之後,心如止水,就像是安寧的睡著了,呼吸又細又長。
太淵瞧得欣喜,心想:“這麼快就進入了物我兩忘的精神狀態,天生近道啊。”
一個時辰後,陸西星“醒”了過來。
他伸了個懶腰,感覺渾身清爽,身體從來沒有這麼舒服過,目光活潑潑的,看什麼都是滿足輕鬆愉快。
“師父,弟子方才……是不是睡著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問。
“沒事,睡著了才好。”太淵看著他,眼底泛起一絲笑意,“記住,寧慢勿急,神靜則氣順。”
陸西星重重點頭。
…………
自收下陸西星為徒,太淵只覺靈臺一片澄澈,心無掛礙,思維運轉如無滯流水,煉神境界不知不覺間又精進了幾分。
這日天光正好,他興起遊走之念,便信步向山林深處而去。
踏過一片山林,忽然感覺溼氣鋪面,耳邊傳來隆隆嘩啦聲。
原來是到了百丈瀑布,龍潭邊上。
太淵站在瀑布旁,仰頭觀望,隨著心神活潑潑的,感覺眼前的瀑布也帶上了幾分鮮活之氣。
“好一方百丈天瀑!”
移步到瀑布旁一塊平滑的大青石上,衣袖輕拂,捲起浮塵,便隨意側臥其上。
暖陽穿過枝葉的縫隙,在他素色道袍上灑下點點金斑,伴著溼潤的草木清氣,太淵緩緩合上雙目,呼吸漸勻,竟沉沉睡去。
“嘩啦啦——!”
百丈天瀑落下,水花四濺,水霧瀰漫。
卻在觸及太淵身週一丈之地時,悄然分流滑落,始終沾不到他分毫。
明明沒有運功,但似有一道無形屏障籠罩在太淵體表,阻止了水氣侵染。
這是太淵道行境界愈發高深,天人相諧。
頗有種萬法不侵的意味。
慕然間,一股玄之又玄的氣息從太淵體內瀰漫開來,他周身的生氣輕輕一晃,竟如潮水般退去,變得杳無蹤跡。
彷彿死了一般,原地躺著的,僅僅是一具空殼。
而那些原本無法靠近的水氣水霧也瀰漫過來,悄無聲息飄落,溫柔地覆蓋在他體表,彷彿為這具空殼披上了一層水晶衣。
“表獨立兮山之上,雲容容兮而在下…”
“採三秀兮于山間,石磊磊兮葛蔓蔓…”
太淵睡得正沉,意識如浮舟蕩在清波上,朦朧間,一陣歌聲似從雲深處飄來。
曲調古老,帶著山嵐的清冽與草木的芬芳,宛轉悠揚,空靈如天籟。
“…怨公子兮悵忘歸,君思我兮不得閒…”
“…山中人兮芳杜若,飲石泉兮蔭松柏…”
即便太淵聽過皇宮歌女演唱,也不禁為這歌聲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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