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都請好了,這局做得還真全。
“秦總,”楊業放下茶盞,忽然笑了,“好東西不能光看,得用。這麼好的茶盞,不泡一壺今年的新茶,可惜了。”
秦四海愣了一下,隨即大笑起來:“說得對!服務員,上最好的大紅袍,用開水衝!”
他似乎覺得楊業已經上鉤了。
很快,滾燙的開水被提了上來。
秦四海親自執壺,正要往茶盞裡倒。
“我來吧。”楊業伸手接過了茶壺,“這種事,自己動手才有意思。”
楊業接過水壺,入手很沉,滾燙的溫度透過紫砂傳到他手心。
秦四海臉上的笑容更盛,像是看到了獵物踩進陷阱的最後一步。“楊先生果然是性情中人!請,請!”
可楊業沒去碰那個裝著大紅袍的茶葉罐。他拎著壺,提起一隻天青色的茶盞,滾燙的開水被他穩穩地注入其中,水汽氤氳升騰,瞬間模糊了對面的視線。
一盞,兩盞,三盞……他把五隻茶盞全都倒滿了開水。
秦四海臉上的笑有點掛不住了。“楊先生,這……茶還沒放呢。”
“茶不急著喝。”楊業放下水壺,聲音不大,但在安靜的包廂裡卻格外清晰,“秦總,古董做舊,法子很多。土裡埋,火裡燒,藥水裡泡。但現在最流行的,也最容易留下破綻的,是用強酸咬。”
他說話的時候,眼睛看著杯子裡蒸騰的熱氣,好像在欣賞什麼風景。
秦四海的眼角抽動了一下,旁邊的助理下意識地往後挪了半步。
“真正的汝窯,那種天青色,是胎土裡的微量鐵元素,在還原氣氛下燒出來的,渾然天成。”楊業從自己的口袋裡摸出一個小小的皮卷,攤開在桌上,裡面是一排長短不一的銀針。
他慢條斯理地捏起一根最細的。
“但仿品不一樣。為了模仿那種‘雨過天晴雲破處’的溫潤感,釉面不得不用氫氟酸之類的東西處理一下,褪去火氣,做出包漿。這玩意兒,平時看不出來,可開水一燙,什麼妖魔鬼怪都現形了。”
秦四海徹底沒了聲,只是死死盯著楊業手裡的那根針。
楊業把銀針探入其中一隻茶盞,在內壁上輕輕颳了刮。動作很輕,像是醫生在給病人探查病灶。
一秒,兩秒。
他把針提了出來。
原本亮閃閃的銀針尖端,已經變得漆黑一片。
“秦總。”楊業把那根針往桌上一丟,發出“叮”的一聲脆響,像是敲在每個人的心上。“你這套寶貝,‘毒’性不淺。真拿來喝茶,我怕是沒那個福分消受。”
秦四海的臉色從白到紅,又從紅到紫,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楊業拿起餐巾擦了擦手,站起身,目光越過秦四海的肩膀,望向牆角那盆茂盛的綠植。
“還有,跟你的朋友說一聲。”
他笑了笑。
“下次再想拍點什麼,換個好點的裝置。這反光,隔著八丈遠都看見了,太不專業。”
包廂的門在楊業身後合上,隔絕了一切聲音。
死一樣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