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敕勒長歌

第505章 名正言順

…………

暮春四月的長安城,已褪盡了初春的料峭,驪山南麓的夏王行轅官署內,更是暖意融融。

幾縷淡薄的青煙從爐子精緻的獸口中逸出,於滿堂寂靜中徐徐升騰,凝而不散,如同主人此刻隱而不發的心事。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掌,正重重按在剛剛由八百里加急送達的、那份明黃底色的詔書上。

詔書卷首展開一角,露出裡面鐵畫銀鉤的字跡。

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遙遠洛陽宮苑中那特製貢絹的微弱氣息,混合著新制硃砂的濃郁甜腥氣。

高歡垂眸,目光久久定格在那份詔書上。

根本不需要宣旨,他就已經知道了詔書裡面的內容。而且,這份詔書,他已經等了許久了。

或者說,他麾下數萬精銳自破潼關、入長安以來,之所以按兵不動,以“休整士卒”之名頓師於此,將趙貴、寇洛等黑獺殘部暫時擱置,其深意也不僅僅是休整那麼簡單。

他在等,等洛陽宮闕深處,在巨大的恐懼與絕望驅使下,最終會遞出的這份宣告——證明天命已徹底轉向他高歡的宣告。

長安,秦漢舊都,關中腹心。扼守於此,便如一把利刃抵在趙貴等殘存勢力的咽喉。

更可以把影響力投射到東方洛陽的魏宮,他的大軍一日不動,洛陽城內那位年輕的皇帝元朗便一日寢食難安,朝堂上那些首鼠兩端的元魏宗室與舊臣便一日如坐針氈。

他們想來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晉陽鐵騎帶來的威脅,卻猜不透自己下一步的棋路。

這份猜疑與恐懼,正是逼迫元朗不得不做出“禪讓”姿態的最強動力。

高歡在長安不動如山,比任何進逼洛陽的急行軍更能瓦解魏室的抵抗意志,更能迫使元朗主動將皇權奉上。

況且,長安乃關中根本,稱得上是府庫充盈。

高歡入城後第一件事,便是徹底掌控了太倉與武庫。

宇文黑獺多年辛苦攢起來的糧草足以支撐大軍經年,頓師長安,並不僅僅是停在這裡,而是以這座千年雄都為基,急速消化新得的地盤,整編降軍,將關中的財富與人力徹底轉化為他高氏霸業的基石。

每多停留一日,他的根基便深扎一寸,他的力量便膨脹一分。而洛陽的魏室,則在無邊的恐懼中,徒然消耗著最後的氣數。

所以,他等這份詔書,已經等許久了。

這份詔書一到,不僅宣告了魏室法統的徹底崩塌,更是會成為他高歡名正言順承繼天命的起點。

屆時,攜關中新附之銳氣,挾禪讓詔書之大義名分,再以雷霆之勢掃蕩趙貴殘部,一統東西,便如水到渠成。

說到底,這不過是一紙名分罷了。

雖說以他晉陽雄兵之盛,挾新破長安之威,縱然沒有這詔書,強行壓服關隴、掃蕩西陲也並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但在高歡看來,強壓終是下策,隱患無窮。

名分在手,便是理直氣壯。天下悠悠眾口,最是難堵。

有了這元朗親筆的禪位文書,他高歡明面上便是應天順人,當年曹魏代漢不也是這個流程麼。

關隴計程車族門閥,洛陽的元魏遺老,縱使心中不服,面對白紙黑字、玉璽朱印,也再難公然指摘,只能將這口氣咽回肚裡。

這便是“理”字壓死人了!有了這個“理”字,他收服人心、整肅吏治乃至一統東西,或多或少便能少一些無謂的掣肘與口舌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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