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建國的眼睛瞬間瞪大了。
翠綠的黃瓜藤爬滿了支架,一根根鮮嫩的黃瓜垂掛其間,有幾個工人正在小心翼翼地採摘。
“這才種下去六十天,已經能收了!“
蘇建軍的聲音裡滿是自豪。
“農科站的專家說咱們的品種好,加上水庫的水質特別適合灌溉,長得比預計的快多了!“
蘇建國蹲下身,仔細的檢查了一下。
“產量怎麼樣?“
蘇建國詢問道。。
“一個棚一天能出兩百斤左右,現在有七十個棚投產了,剩下的三十個要底前也能種。“
蘇建軍掰著手指頭算著。
“按現在的市場價,一斤黃瓜能賣八毛錢,一天就是...“
“一萬一千二百塊。“
蘇建國脫口而出,大腦飛速運轉。
“扣除成本和人工,淨利潤大概七千。“
蘇建軍驚訝地看著哥哥。
“哥,你心算真快!“
蘇建國笑了笑,但眉頭很快又皺了起來。
“不過要等這批黃瓜上市,最少還要兩個月吧?“
蘇建軍點點頭。
“最快也要五十天,農科站的人說要等這批黃瓜完全成熟,口感和營養價值才最好。“
兩人走出大棚,蘇建國深吸一口新鮮空氣,突然問道。
“現在賬上還有多少錢?“
蘇建軍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搓了搓手,聲音低了幾分。
“哥,我正想跟你說這個...錢快花沒了。“
蘇建國心頭一緊。
“還剩多少?“
“不到兩萬。“
蘇建軍嘆了口氣。
“主要是工人工資和運輸費用太高了。“
蘇建國沉默地推著腳踏車,示意弟弟跟他一起走走。
兩人沿著水庫邊的小路慢慢前行。
“詳細說說,現在都有哪些開銷?“
蘇建國沉聲問道。
蘇建軍掰著手指一一列舉。
“種子錢是賒賬的,農科站答應等收成了再結,一百零八個工人,每人每天四塊錢工資,一個月就是一萬兩千多,三輛運輸車每天油費加維護要兩百,還有工人的伙食費,一天光饅頭就得蒸兩百斤...“
蘇建國在心裡快速計算著,眉頭越皺越緊。
“也就是說,維持到收成前這兩個月,最少還需要六萬塊錢?“
蘇建軍沉重地點點頭。
“這還是最保守的估計。如果遇到裝置維修或者其他意外,可能還不夠。“
兩人走到水庫堤壩上,蘇建國停下腳步,望著遠處連綿的大棚。
“哥,要不...我們先裁掉一部分工人?“
蘇建軍試探性地建議。
“等收成了再招回來?“
蘇建國搖搖頭。
“不行。這些工人都是附近村子的好手,裁掉容易,再想招回來就難了。而且現在正是關鍵時期,少一個人都可能影響產量。“
他轉身面對弟弟,眼神堅定。
“錢的事我來想辦法,你只管把生產抓好。記住,工人的工資一分都不能拖欠,伙食標準也不能降。“
蘇建軍欲言又止。
“可是哥,六萬塊不是小數目...“
蘇建國拍拍弟弟的肩膀。
“放心,我有辦法。“
他看了看手錶。
“我得回四九城了,明天再過來。有什麼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蘇建軍點點頭,目送哥哥騎上腳踏車遠去。
他知道哥哥肩上的擔子有多重,但更清楚哥哥從不會讓任何人失望。
回程的路上,蘇建國的思緒翻騰。
六萬塊的缺口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自己的兩家店,賣一個月,最後剩下的利潤,估計都沒有兩萬塊。
就在蘇建國推著腳踏車,準備離開蘇家屯之時。
他剛跨上車座,餘光卻瞥見不遠處大棚旁一個熟悉的身影。
蘇明強正彎腰收拾工具,準備下工。
蘇明強顯然也看到了父親,身體明顯僵了一下。
他迅速低下頭,假裝沒看見,加快腳步想從另一條小路離開。
他的背佝僂著,像是要把自己縮得更小一些。
“站住。“
蘇建國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道無形的繩索,瞬間勒住了蘇明強的腳步。
他站在原地,肩膀微微發抖,遲遲不敢轉身。
蘇建國把腳踏車支好,大步走過去。
“怎麼,見到我,就要跑?“
蘇建國在距離蘇明強兩步遠的地方停下,聲音冰冷道。
蘇明強這才慢慢轉過身來。
他比上次見面更瘦了,眼窩深陷,臉上還沾著泥灰,工作服上滿是汗漬。
他低著頭,目光躲閃,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擠出一聲。
“爸...“
這一聲“爸“叫得又輕又顫。
蘇建國上下打量著這個曾經讓他失望透頂的大兒子,眉頭不自覺地皺得更緊。
他看到蘇明強露出的手腕上有一道新鮮的傷痕,像是被什麼利器劃的。
兩人之間的沉默像一堵無形的牆。
遠處傳來工人們收工的談笑聲,更顯得這對父子之間的氣氛凝滯。
最終,蘇建國先開了口。
“孩子怎麼樣了?“
聞言,蘇明強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又黯淡下去。
他沒想到父親會問這個。
“挺、挺好的...“
說道自己的孩子,蘇明強的聲音明顯帶著一絲高興。
“長得可胖乎了,特別乖,就是...“
他的聲音又低了下去。
“就是金花奶水不足,孩子經常餓得哭...“
蘇明強說著偷偷抬眼看了看父親,又迅速低下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蘇建國盯著大兒子看了幾秒。
注意到他提到孩子時眼中那抹真摯的關切。
這個曾經自私自利的兒子,如今竟也有了為人父的責任感。
“明天我讓人捎些麥乳精過來。“
蘇建國突然說道,聲音依然冷淡,但語氣稍稍緩和了些。
蘇明強愣住了,眼眶瞬間紅了。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卻又咽了回去,最後只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在這好好幹。“
這句話像一根救命稻草,蘇明強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
他用手背胡亂抹了把臉,哽咽著說。
“我會的,爸...我一定好好幹...“
蘇建國已經騎上腳踏車,沒有回頭,只是擺了擺手,身影很快消失在大路上。
蘇明強站在原地,望著父親離去的方向,久久未動。
他攥緊了手中的工具,暗暗發誓這次一定要活出個人樣來。
而蘇明強不知道的事。
此時,在他的家中,正發生著一個即將讓他崩潰的事情。
蘇明強家中。
猶豫李金花生了孩子,正在休產假,所以沒有上學校上班,
房間裡。
李金花正輕輕搖晃著懷中的嬰兒,嘴裡哼著不成調的搖籃曲。
孩子已經睡著了,但李金花仍捨不得放下,她低頭嗅著嬰兒身上特有的奶香味,心中湧起一陣複雜的情緒。
\"寶寶乖,媽媽在這裡...\"
她輕聲呢喃,手指輕輕撫過嬰兒細嫩的臉頰。
這時。
屋外突然響起的敲門聲讓李金花渾身一顫,差點驚醒了懷中的孩子。
她皺起眉頭,這個時間誰會來?
蘇明強在蔬菜基地幹活,要到傍晚才能回來。
而鄰居們都知道她在家休產假,一般不會來打擾。
敲門聲再次響起,比剛才更加急促。
李金花小心翼翼地將熟睡的嬰兒放進搖籃,輕手輕腳地走向門口。
\"誰啊?\"
她隔著門問道,聲音很小聲,怕吵醒兒子。
\"是我,張海洋。\"
門外傳來一個熟悉的男聲,讓李金花瞬間僵在原地。
張海洋?
學校的副校長?
他怎麼會找過來?
\"李老師,我知道你在家,開門吧。\"
張海洋的聲音帶著不容拒絕的命令口吻。
李金花的喉嚨發緊,她深吸一口氣,強作鎮定地開口。
\"張校長,我現在不方便見客,有什麼事等開學後到學校再說吧。\"
哪知道,門外的聲音突然冷了下來。
\"李金花,你確定要隔著門跟我談孩子的事?\"
\"孩子\"
兩個字瞬間讓李金花大驚。
她顫抖著伸手握住門把手,緩緩拉開門,只開了一條縫,足夠看清門外站著的男人。
張海洋穿著筆挺的灰色西裝,頭髮梳得一絲不苟,手裡提著幾個精緻的禮盒。
他看上去比在學校時更加意氣風發,嘴角掛著志在必得的微笑,眼睛裡卻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好久不見,李老師。\"
他的目光越過李金花的肩膀,直接投向屋內。
\"不請我進去坐坐?\"
李金花下意識地擋在門口。
\"張校長,有什麼事就在這裡說吧,我丈夫隨時可能回來。\"
張海洋輕笑一聲,突然伸手抵住門板。
\"你丈夫?你什麼時候在意過他?\"
他的聲音裡帶著明顯的嘲諷。
\"而且,我聽說他不是在外面打工嗎,應該很晚才回來吧。\"
不等李金花反應,張海洋已經用力推開門,大步跨入屋內。
李金花踉蹌著後退幾步,眼睜睜地看著這個不速之客登堂入室。
\"你幹什麼?出去!不然我報警了!\"
李金花強壓著恐懼厲聲喝道,聲音卻止不住地發抖。
張海洋置若罔聞,自顧自地將禮盒放在桌上,然後環視著簡陋的客廳,目光最終落在角落的嬰兒搖籃上。
他的眼神瞬間變得熾熱,抬腿就要走過去。
\"別碰我的孩子!\"
李金花尖叫一聲,衝過去擋在搖籃前,雙臂張開如同護崽的母獸。
張海洋停下腳步,臉上浮現出玩味的笑容。
\"你的孩子?李金花,我們心裡都清楚,那是我的種。\"
這句話像一記重錘砸在李金花心上。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嘴唇顫抖著卻說不出反駁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