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美玲點點頭，給丈夫倒了杯白酒。
“喝點吧，壓壓驚。“
劉志強一飲而盡，卻還是止不住地發抖。
“美玲，這是要坐牢的！萬一出了人命，我就是主謀啊！“
“你怕什麼？“
張美玲壓低聲音。
“我爸都安排好了。教育局、衛生局都有他的人，查不到我們頭上。再說了。“
她湊近丈夫。
“你不是一直想當副局長嗎？這事辦成了，我爸保證你明年就升。“
劉志強雙手抱頭，痛苦地呻吟。
“可那是孩子們啊...我教了二十年書...“
“閉嘴！“
張美玲厲聲喝道。
“你以為你有選擇嗎？我爸說了，你要是不幹，明天就能讓你下崗！你以為你這個校長是怎麼當上的？“
劉志強沉默了。
他知道妻子說得對，在四九城的教育系統裡，張二河雖然退休多年，但影響力仍在。
當年他能從普通教師一躍成為校長，全靠岳父的關係。
“我...我明天就去訂菜...“
劉志強最終屈服了。
張美玲這才露出笑容，給丈夫夾了塊肉。
“這才對嘛。放心，我爸都計劃好了，萬無一失。“
劉志強食不知味地嚼著肉，心裡卻像壓了塊大石頭。
第二天上午，劉志強穿著整齊的西裝，來到了蘇記蔬菜行。
店裡人來人往，生意興隆。
劉志強站在門口，遲遲不敢進去。
“這位同志，您要買菜嗎？“
一個年輕的女店員注意到他，熱情地招呼道。
劉志強強擠出一絲笑容。
“我...我是第一小學的校長，想...想訂一批蔬菜，給學校食堂用。“
女店員眼睛一亮。
“哎呀，是校長啊！您稍等，我這就叫我們老闆來！“
不一會兒，蘇建國大步走來。
他穿著樸素的中山裝，面帶笑容，看起來比報紙上還要精神。
“校長！你好你好！“
蘇建國熱情地握住劉志強的手。
“聽說您要給我們學校食堂供菜？這是我們的榮幸啊！“
劉志強的手心全是汗，幾乎握不住蘇建國的手。
面對這個岳父口中的“仇人“，他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校長？您沒事吧？臉色不太好啊。“
蘇建國關切地問。
“沒...沒事...“
劉志強擦了擦汗。
“就是天太熱了...“
蘇建國連忙讓店員端來涼茶。
“您先喝口茶，咱們慢慢談。不知道學校需要什麼菜？要多少？“
劉志強按照妻子教他的說辭，結結巴巴地道。
“下...下週三，學校開運動會...需要...需要兩百斤小白菜，一百五十斤菠菜...要...要最新鮮的...“
蘇建國認真地記在本子上。
“沒問題！我們蘇家的菜都是當天採摘，絕對新鮮！“
他想了想。
“這樣，我再送學校五十斤西紅柿，給孩子們補充維生素，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劉志強聽到這話，心裡更難受了。
這個他們準備陷害的人，居然還想著給孩子們送免費的西紅柿。
“謝...謝謝...“
劉志強低著頭，不敢看蘇建國的眼睛。
“校長太客氣了！“
蘇建國爽朗地笑道。
“教育是國家的根本，能為學校做點事，是我的榮幸。對了，下週三早上七點，我親自把菜送到學校，保證新鮮！“
劉志強點點頭，匆匆簽了訂單就逃也似地離開了。
走出店門，他長舒一口氣，卻感到更加壓抑。
他知道，自己剛剛簽署的不僅是一份蔬菜訂單，更是一份罪惡的契約。
回到家，劉志強把訂單交給妻子，自己則躲進書房，一整天都沒出來。
張美玲卻很滿意，她立刻給父親打電話報告好訊息。
“爸，志強已經訂好菜了，下週三早上七點，蘇建國親自送貨。“
張美玲壓低聲音說。
電話那頭，張二河陰森地笑了。
“好，很好。“
。。。
與此同時。
另一邊。
蘇明強家中。
李金花蜷縮在房間的角落裡，懷中抱著一個破舊的布娃娃。
那是她用舊衣服自己縫的，粗糙的針腳歪歪扭扭，卻成了她唯一的慰藉。
“寶寶乖...媽媽在這兒...“
李金花輕聲哼著，搖晃著懷中的布娃娃，彷彿那真的是她的孩子。
房間裡凌亂不堪，衣服、食物包裝袋和空酒瓶散落一地。
窗戶上的玻璃碎了一塊，用報紙勉強糊住，卻擋不住夜風的侵襲。
自從孩子被張二河搶走，李金花就徹底垮了。
她被學校開除，失去了經濟來源，手裡雖然還有一些之前攢得錢，但大部分錢卻都用來買酒，試圖麻醉自己的痛苦。
“寶寶...媽媽對不起你...“
李金花的眼淚滴在布娃娃上。
她蓬頭垢面，身上的衣服已經一週沒換了，散發著難聞的氣味。
窗外傳來孩子們的嬉笑聲，李金花猛地抬頭，跌跌撞撞地跑到窗邊，透過報紙的縫隙往外看。
幾個小學生揹著書包走過、
“寶寶！“
李金花尖叫一聲，推開窗戶就要往外爬。
碎玻璃劃破了她的手臂，她卻渾然不覺，眼中只有那個遠去的背影。
“回來！媽媽的寶寶回來！“
李金花半個身子探出窗外，歇斯底里地哭喊著。
路過的行人紛紛側目，卻沒人敢靠近這個瘋女人。
最終，李金花力竭滑落，跌坐在地上，手臂上的傷口滲出血來，她卻只是緊緊抱著那個布娃娃，喃喃自語。
“張海洋...張二河...你們不得好死...還我孩子...還我孩子...“
夜幕降臨。
李金花搖搖晃晃地抱著布娃娃走出家門。
她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胃裡火燒火燎地疼。
她打算去買點吃的，在買瓶酒。
只有酒精得麻醉，可以減少她得痛苦。
她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麼蘇明強那個時候要喝酒了。
街上的路燈忽明忽暗，李金花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不時撞到路人，引來一陣咒罵。
她卻充耳不聞，眼中只有前方那家亮著燈的小賣部。
“老闆...酒...“
李金花把皺巴巴的兩塊錢拍在櫃檯上，聲音嘶啞。
小賣部老闆是個中年婦女，看著李金花的樣子，嘆了口氣。
“李老師，您不能再喝了...您以前是多體面的人啊...“
“酒！“
李金花突然暴怒，一把掀翻了櫃檯邊的貨架。
“給我酒！“
老闆嚇得趕緊拿出一小瓶白酒遞給她。
“給給給，您拿好...“
李金花搶過酒瓶，擰開蓋子就往嘴裡灌。
劣質酒精灼燒著她的喉嚨，卻讓她感到一絲短暫的解脫。
走出小賣部，李金花已經半醉。
她抱著酒瓶，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遊蕩，口中唸唸有詞。
“寶寶...媽媽在這兒...媽媽來找你了...“
突然，一陣刺眼的車燈照來，李金花下意識抬手遮擋。
下一秒，一輛疾馳的三輪車迎面撞上了她！
“砰！“
李金花被撞飛出去好幾米，重重摔在路中央。
布娃娃被扔在了一旁，酒瓶摔得粉碎，玻璃碎片扎進她的手掌，她卻感覺不到疼痛。
三輪車司機是個年輕人，看到撞了人，嚇得魂飛魄散。
他猶豫了一秒，看了看左右無人，竟然猛踩油門，直接從李金花腿上碾了過去！
“啊！“
李金花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右腿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鮮血瞬間染紅了路面。
司機頭也不回地逃走了，留下李金花在血泊中痛苦掙扎。
“救...救命...“
李金花微弱地呼喊著，意識逐漸模糊。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後一刻，她彷彿看到了自己的孩子，正朝她伸出小手...
當李金花再次醒來時，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刺鼻的消毒水味讓她皺了皺眉，右腿傳來鑽心的疼痛。
“你醒了？“
一個護士站在床邊，面無表情地問。
李金花想說話，卻發現喉嚨幹得冒火，只能發出嘶啞的氣音。
護士遞給她一杯水。
“你運氣好，被路人發現送來的。右腿粉碎性骨折，已經做了手術。“
李金花艱難地撐起身子，看向自己的右腿。
那裡打著厚厚的石膏，被吊在半空中。
“醫...醫生...“
李金花終於擠出幾個字。
護士嘆了口氣。
“主治醫生馬上來查房，你有什麼問題可以問他。“
不一會兒，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醫生走進病房，手裡拿著病歷本。
“李金花是吧？“
醫生翻看著病歷。
“你的情況比較嚴重。右腿脛腓骨粉碎性骨折，伴有嚴重軟組織損傷。雖然我們盡了最大努力，但...“
醫生頓了頓。
“你以後可能要靠柺杖行走了。“
李金花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殘...殘疾？“
醫生點點頭。
“能保住腿已經是萬幸了。另外，你的醫療費已經欠了一千多了，醫院要求你儘快聯絡家人來結賬。“
家人？
李金花苦笑。
她哪還有什麼家人？
父母早就不認她了，蘇明強在坐牢，孩子被張二河搶走...
“我...我沒錢...“
李金花低聲說。
醫生的表情立刻冷了下來。
“那就請你儘快出院吧。床位緊張，不能一直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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