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兒謹遵祖父之命…”
有了這麼一個小插曲,眾人都感覺到了現場的氣氛有些不對勁,荀攸輕撫鬚髯,目光在曹操與楊修之間遊移,程昱攥緊衣袖,指節泛白;許褚的虎衛軍甲冑相觸,發出細碎的清響。
“鄴城疫情剛過,不好設宴相祝,大家都先回去吧,明日來文昌殿相聚。”曹操揮了揮手道。
眾人聞聽此言,如蒙大赦…
回到曹府,曹操揮退左右,只把曹軒留了下來。
“你如何看待今日之事?”曹操喝了口茶緩緩問道。
曹軒垂首沉吟片刻,方才拱手回道:“孫兒以為,德祖此舉雖有急智,卻未免鋒芒太露。”
“臭小子,少耍滑頭,老夫問的可不僅僅只是一個楊修,老夫問的楊氏?”曹操笑罵道。
“也許是楊氏在找後路吧。”曹軒低聲回道。
“哈哈,小子,若如此,那你也太小看楊氏了吧。
世人皆知汝南袁氏四世三公,卻不知弘農楊氏四世太尉。
所以說論優勢累積最為深厚者,楊氏還要超過袁氏。
當年楊震拒金,留下“清白傳家”的祖訓,像這樣一個家族,你想真的降伏其心很難,而楊修的投靠正是一個機會,你要好好把握啊。”曹操語重心長的說道。
“祖父,當初可是楊彪主動推薦他兒子過來的,若他真的心向漢室,又何必多此一舉呢?”曹軒不解的問道。
“因為楊彪不僅是楊氏族長,他還是一位父親。
你想想,楊彪一向與老夫不和,他的兒子又和你這位曹家世子不睦,那他們楊氏將來還有活路麼?”曹操耐心的解釋道。
“孫兒明白了。”
待楊修回到家,便直奔楊彪的書房而去。
“父親,今日您為何不去迎接丞相?”劫後餘生楊修忍不住質問道。
“曹操難為你了?”
“多虧世子從旁相助,兒子又寫了一首好賦,這才勉強過關。”楊修頗為自得的回道。
楊彪拂袖轉身,衣袍內卻掉出來一封信箋,楊彪俯身欲拾,卻被楊修搶先一步拿到手裡。
楊修緩緩開啟信箋,只見上面寫著“漢室永昌”四個大字。
“父親,這是誰給您的?”楊修的聲音在微微發抖。
“逆子,速速拿來。”楊彪大怒道。
楊修瞥向身旁噼啪作響的火盆,忽然將信箋擲入烈焰。
楊彪大吃一驚,撲上去搶救,卻被楊修死死拉住。
“你瘋了?”楊彪嘶吼道。
“父親,這封信就是一個禍害,要是留在家裡,咱們全家都要隨它陪葬啊。”楊修跪在地上低聲勸道。
“混賬,別忘了你姓楊,我們楊家世食漢祿…先祖伯起公拒金時,曾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今你卻要毀了這份清白?”
“可是漢室已經是具只剩一口氣的屍骸了,這樣的朝廷我們保之何用?”
楊彪踉蹌著後退半步,輕嘆一聲道:“兒啊,老夫當初之所以把你舉薦給曹軒,就是不想連累你,此事你可否當做不知?”
楊修凝視著父親那渾濁的雙眼,然後從懷中掏出他所寫的《北征賦》,拱手回道:“父親,您怎麼還不明白呢?曹家要的不是楊氏的命,是全天下士族的投名狀。”
楊彪接過來,看罷,不禁勃然大怒道:“楊德祖,你寫的不是賦文,而是漢室的墓誌銘!”
說罷,楊彪便跌跌撞撞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