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攔住他,快攔住他!”
城樓上的高句麗守軍望著薛仁貴的動作,瞬間被他的勇猛和無畏嚇得心神巨震。
尤其是臨近指揮將士守城的將官,更是一瞬間驚駭無比。
許多高句麗守軍,想也不想的將手邊的巨石,圓木朝薛仁貴砸去。
但皆被薛仁貴一一躲過。
“納命來!”
薛仁貴一聲厲喝,如鬼魅一般欺身而上,手中長槍如閃電般探出,輕易的沒入了離他最近的一個高句麗守軍的胸腔。
那高句麗士族甚至都來不及慘叫,整個人便被一股大力拽下了城牆。
待他再落地時,已成了一灘血肉。
“殺了他,給我殺了他!”
附近的將官被嚇壞了,急忙厲聲喝令周遭計程車卒壓上去。
而薛仁貴,在帶走了一條人命之後,整個人便趴在了雲梯上,以此躲避敵人的箭雨。
同時,手中長槍探出,再次帶走了三條人命。
至此,死於他長槍之下的敵軍,已有四人。
剩下的敵軍,也被薛仁貴的勇猛嚇得心神巨震,也不管手上有什麼東西了,紛紛朝著薛仁貴砸去。
薛仁貴本想一鼓作氣殺上城頭,與敵軍近戰,在城牆上殺出一塊陣地,開啟缺口以作接引。
但無奈城牆上敵軍太多,他只能暫時先借助雲梯躲避各種攻擊,伺機而動。
見實在尋不到機會,他也只得再換掉兩個敵軍,旋即退下雲梯,繼續想其他辦法。
勇猛如薛仁貴,都殺不上城牆,其他人則更是如此。
一時間,唐軍損傷之巨,已遠遠超過了給城牆上的敵軍造成的傷害。
只是,鳴金收兵的訊號尚未傳來,唐軍將士們,也只能繼續硬著頭皮攻城。
而這一幕,落在對面南山坡上觀戰的眾人眼中。
即便是一眾老將早已心堅如鐵,也不禁皺起了眉頭。
“陛下,退兵吧,再打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
已然有將領看不下去,上前勸說李世民退兵。
但對於請求退兵的聲音,李世民卻是充耳不聞,依舊靜靜的架著千里鏡,觀察著安市城下的戰事。
“陛下,既已試探出安市城的虛實,也該退兵了!”
又有人忍不住,上前進言,但李世民依舊不加以理會。
人群中,柴令武猶豫了一下,也上前勸道:“陛下,安市城牆之高,城之堅,所佔地利之極,皆已達到了世間堅城的極限,縱長安洛陽,也莫與能比,非是尋常的攻城手段所能攻破,不如先行退兵,再作他想。”
聽見柴令武的聲音,李世民總算有了動作。
他卸下千里鏡,交給一旁的親衛,目光自一群老將臉上掃過。
見眾人面上皆露出不忍之色,他不由得嘆了口氣。
旋即,他搖頭道:“朕當然知道,安市城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朕也知道,若是直接用火藥的話,我大唐將士必能保全性命。可若是我大唐的將士,不在安市城下多流些血,多感受一下痛楚,又如何能讓後人哀而鑑之?”
聽見李世民這話,眾將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隨即紛紛陷入了沉默。
李世民見狀,接著說道:“朕知道諸位是什麼心思,或許你們之中不少人,會覺得朕在小題大做,但朕身為大唐的皇帝,就必然要居安思危。”
“今時今日,我大唐的確有火器之利可以依靠,但倘若來日,大唐的敵人也有了火器,甚至比火器更厲害的武器呢,到那時,大唐又當如何?”
“諸君,咱們可以使用火器,可絕不能對火器形成依賴,不然,我大唐遲早要吃大虧,你們捫心自問一下,你們現在有多少人,離了火器之後,還敢去打硬仗,甚至死仗?”
李世民說得情真意切,諸將也紛紛陷入了沉默,只不過有多少人聽進去,那就另當別論了。
李世民一番話說完,見眾人沉默不語,不由得再次嘆了口氣。
“罷了,傳令,鳴金收兵吧。”
隨即,他有些頹然地下達了收兵的命令。
只是一眾將領,在聽見總算李世民決定收兵之後,心裡卻是不知為何突然變得有些沉重。
明明是他們先勸李世民收兵,照理說他們該高興的。
而李世民,在下達完收兵的命令之後,便也不再多少,召集了親衛,自顧自的朝山下大營而去。
眾將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是要跟還是不跟。
畢竟,李世民的心情,看起來不是很好的樣子。
最終,還是柴令武這個年輕人,率先邁步追上了李世民,跟在李世民身後亦步亦趨的下了山。
二人抵達山腳,清脆的鉦鳴聲也響徹了兩側山谷。
聽見鳴金收兵的聲音,不管是正在攻城的唐軍將士,還是守城的高句麗士卒,甚至是薛仁貴與裴行儉二人,勸都不約而同的長舒口氣。
這是一場看不見任何希望,甚至讓人感到絕望,感到折磨的戰爭。
對唐軍而言,是這樣,與安市城守軍而言,亦如此。
大營前方,李世民仰頭看著在安市城下留了一地屍體,卻沒有對安市城造成任何損失,便如潮水般退回的唐軍將士,眼神莫名有些陰沉。
他收回目光,忽然冷不丁回頭看向跟在他身後的柴令武。
柴令武正低著頭亦步亦趨的跟在李世民身後。
陡然察覺到李世民的注視,不禁有些茫然地抬起頭。
“怎麼了,陛下?”
他不解地朝李世民問道。
李世民抿了抿唇,忽然沉聲道:“柴小子,你是不是覺得朕很迂腐?”
柴令武更加茫然:“陛下何出此言?”
李世民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陷入了沉思。
直到攻城的大唐將士帶著無數的傷兵殘兵推到大營前方,他才輕聲道:“明明有火器之利,朕卻非要將士們用血肉之軀去攻城,這不是迂腐是什麼?”
聽見這話,柴令武頓時又是一愣。
但回神之後,他卻是沒有回答,不是不敢回答,而是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因為李世民的做法,要說迂腐吧,也的確是迂腐,可要說有先見之明吧,也的確有先見之明。
畢竟,後世的確是有這樣的例子。
那是一個叫做大明的王朝,早在開國之初,那個王朝的大軍,就已經裝備上了無數先進的火器。
可到了王朝末年,那個王朝的大軍,依舊被一群拿著鋼叉,拿著扁擔,拿著鋤頭的流寇打得節節敗退。
最終被一個來自白山黑水老林子裡的野人,竊了天下。
或許,大明與大唐之間,並沒有什麼直接的聯絡。
大多數後人,對歷史上的教訓,也常常只是哀之而不鑑之,又使後人而復哀後人。
大唐最終,也未必就一定會落得那樣的結果。
但歷史既然擺在那裡,那就是讓後人看的,儘管整個大唐,只有他一個後人。
可他既然知道歷史,那他就不可能去否認歷史,從而去說一些違心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