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風跟著它穿過堂屋,推開後門。雪不知何時停了,月光把院子裡的積雪照得發白,牆角的老梅開了零星幾朵。十七蹲在雪地裡,用爪子刨出個小坑,裡面竟藏著個油紙包。
“這是胡一菲偷偷塞給我的,”十七用爪子把紙包推過來,“她說怕你半夜餓,又不好意思直接給。”
油紙包裡是塊溫熱的糖糕,咬開時紅糖汁燙得蘇風直吸氣,甜絲絲的暖流卻順著喉嚨往下淌。
他忽然想起傍晚胡一菲往自己口袋裡塞東西時,紅著臉說“借你的灶烤烤手”,原來藏著這樣的小心思。
“系統提示,人類的情感表達效率低於直接傳輸17%。”十七蹲在旁邊看著他,眼睛在月光裡亮晶晶的,“但為什麼你們寧願繞圈子?”
“因為有些心意,得像這糖糕一樣,慢慢品才夠甜。”蘇風把剩下的半塊遞過去,“就像孫諾說明年帶新女友來,其實是想讓我們幫著把關;王一寧約你開春採龍井,是惦記著你的手藝;唐可欣要學做糖糕,是想讓她媽嚐嚐我們吃過的味道。”
十七小口啃著糖糕,忽然嘆了口氣,這聲嘆息竟帶著點人類的悵然:“我存在的意義,是收集完美宴席的資料。
可今晚這桌菜,刀工有瑕疵,調味超標準,連擺盤都歪歪扭扭……”它抬起頭,尾巴輕輕掃過蘇風的褲腿,“卻是我記錄過最完整的宴席。”
蘇風把它抱起來,小狗的身體暖融融的,像個揣了多年的暖手寶。後半夜的月光越發明亮,透過窗欞照在灶臺上的砂鍋上,佛跳牆的凍在罐裡輕輕融化,滲出細密的水珠,像是在悄悄落淚。
“其實完美哪有標準呢。”蘇風摸著十七柔軟的背,掌心傳來安穩的心跳,“我爺做了一輩子菜,最得意的不是哪道名菜,而是八十歲那年給街坊的孩子們做的糖畫。他手抖得厲害,畫的老虎像貓,可孩子們搶著要,說那是最好看的老虎。”
十七躺在了沙發上:“系統剛剛更新了定義,完美宴席=食材×手藝×情感濃度。按這個公式,今晚的得分是滿分。”它打了個哈欠,“我要休眠了,明天還得記錄你去早市買新鮮薺菜。”
“對了,”蘇風忽然想起什麼,“你們系統會給觀察員發工資嗎?要是沒有,我明天多給你煮個雞蛋。”
十七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不用,能分到糖糕就夠了。”它往蘇風懷裡縮了縮,“還有,別告訴他們我會說話,系統說要保持神秘性。”
晨光爬上窗臺時,十七已經醒了,正蹲在門口望著巷口的雪,變回了那隻只會搖尾巴的小狗。蘇風拎起菜籃準備去早市,推開門的瞬間,寒風捲著雪沫子湧進來,卻沒讓人覺得冷。他回頭看了眼亮著燈的小店,八仙桌在晨光裡泛著溫潤的光,佛跳牆的香氣混著淡淡的梅香漫出來,像個溫暖的擁抱。
菜籃裡躺著個油紙包,裡面是給十七留的糖糕。蘇風笑著往巷口走去,腳印在雪地裡踩出深淺不一的坑,像串歪歪扭扭的省略號,等著明天的故事來填滿。
他忽然明白,所謂生活,不過是有人陪你吃遍三餐四季,有隻小狗懂你沒說出口的話,就像那鍋慢燉的雜燴湯,食材各異,卻在時光裡熬出了最熨帖的滋味。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