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宮的玉案前，神仙們的神情竟與當年的孩子們如出一轍，讓他心裡泛起陣陣暖意。
最後一道菜是辣炒皮肚，這是魯西南八大碗裡最下飯的一味。蘇風從布袋裡取出塊皮肚，那是用豬皮經高溫油炸而成的，在凡界時泡發了整整一天，此刻在天宮的雲氣裡，竟慢慢舒展，變得像海綿般蓬鬆，表面的氣孔裡滲出細小的水珠，折射著宮燈的光芒。
“皮肚要反覆沖洗。”蘇風把皮肚放進天河之水裡，用手輕輕揉搓，水面頓時浮起些細小的油星，那是油炸時殘留的油脂。
他換了三次水，直到水面徹底清澈，皮肚摸起來帶著些微的彈性，像老爹納的鞋底，鬆軟卻有筋骨。瀝乾水分後，他將皮肚切成菱形塊，每塊都帶著均勻的氣孔，像是被巧手雕琢過的玉石。
炒皮肚要用豬油才香。蘇風往鍋裡放了塊生豬油，青火舔舐著鍋底，豬油漸漸融化，泛出細密的油花，香氣剛散出，就見後廚的香料罐紛紛震動，花椒、八角、桂皮自動跳進鍋裡，在油中翻滾著釋放出香味。
他趕緊把切好的皮肚倒進去，翻炒時發出“嘩啦”的聲響，像是春雨打在窗欞上。
配菜是提前備好的：青椒切成菱形塊，紅椒撕成細條，蒜苗切成段，還有泡發的木耳和黃花菜。這些菜剛入鍋，就被皮肚的香氣感染，青椒變得更加翠綠，紅椒紅得像團火，蒜苗的清香混著肉香，在大殿裡瀰漫開來，引得還在品嚐其他菜餚的神仙們紛紛轉頭。
“要加豆瓣醬才夠味。”
蘇風往鍋裡舀了勺老爹傳下來的豆瓣醬，紅油瞬間染紅了湯汁，與皮肚的金黃、青椒的翠綠、紅椒的火紅交織在一起，像幅濃墨重彩的年畫。他又淋了點香醋，“呲啦”一聲，酸味帶著香氣直衝雲霄，竟在殿頂凝成朵辣椒形狀的雲，引得雷公打了個噴嚏，遠處傳來隱隱的雷聲。
出鍋前撒上蒜末，香味頓時又升了個層次。蘇風將辣炒皮肚盛在紅釉碗裡，那顏色紅得發亮，像是用晚霞燒製而成。
皮肚吸足了湯汁，每塊都油光鋥亮，青椒和紅椒點綴其間，看著就讓人胃口大開，連旁邊的仙童都忍不住嚥了咽口水，手裡的玉勺在碗邊敲出輕快的節奏。
“這辣勁竟有提神之效！”雷公剛嚐了一口，就忍不住抹了把額頭的汗，他的雷公錘在案上輕輕一跳，發出“轟隆”的輕響，“老夫掌管雷電，竟被這凡界辣味弄得渾身發熱，痛快！”他拿起酒壺一飲而盡，酒液入喉化作道閃電，從鼻孔裡竄出來，嚇得旁邊的仙娥捂起了嘴。
“比王母娘娘的蟠桃宴還熱鬧。”太白金星端著碗辣炒皮肚，走到蘇風身邊笑著說，“你這八大碗，把天宮的小年過出了凡界的煙火氣，好，真好。”
他往蘇風手裡塞了顆金丹，“這顆丹能讓你百病不侵，算是老夫給你的謝禮。”
蘇風看著案上的八大碗，忽然覺得眼眶有些發熱。從紅燜肘子到辣炒皮肚，每道菜裡都藏著老爹的影子，藏著家的歲月。
他想起老爹臨終前說的話：“不管到了哪，都要好好吃飯，好好做人。”此刻在天宮的燈火下，他終於明白了這句話的分量。
殿外的鐘聲敲響了十二下，雲氣裡飄來陣陣鞭炮聲——那是凡界在過小年。
眾仙紛紛起身，向玉帝告辭，臨走時都不忘再盛一碗菜，有的神仙甚至把剩下的湯汁都倒進了袖中，說要帶回府裡慢慢品嚐。
玉帝走到蘇風面前，龍袍上的十二章紋在燈光下熠熠生輝：“你這凡夫俗子，倒有顆玲瓏心。明年小年，天宮還等你做八大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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