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進來。從後罩房那邊繞過來,別驚動任何人。”
“是,公子!”
片刻之後,一個穿著粗布短打,頭上戴著一頂舊氈帽,幾乎把整張臉都遮住的老者,被玄一領進了書房。
一進門,老者就摘下帽子,露出了劉老員外那張寫滿焦慮的臉。
“蕭公子!白天之事,是老朽對不住公子!還望公子海涵!”
“員外快快請起,何出此言?請坐,看茶。”
劉老員外被按在椅子上,卻如坐針氈。
端著茶杯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看了一眼守在門口、面無表情的玄一,壓低了聲音。
“不瞞公子,老朽……老朽實在是身不由己啊!如今整個江南的世家大族,都聯起手來,下了死命令,誰敢與公子往來,就是與整個江南士紳為敵!老朽家小業薄,實在是……頂不住這個壓力。”
蕭潛靜靜聽著,不時點頭,卻一言不發。
劉老員外見狀,心裡更急了,他今天來,可不是為了單純的道歉。
索性把話挑明瞭。
“公子,老朽今日冒死前來,斗膽問一句。”
“您……究竟想在江南做什麼?”
“您拜訪各家,總不能是真的只想進去喝杯茶吧?”
“您若信得過老朽,不妨給老朽透個底。蘇縣糧價一事,老朽承了您天大的人情,今日但凡有能幫上忙的地方,萬死不辭!”
書房裡陷入了沉默。
蕭潛的指節,在桌上有節奏地輕輕敲擊著。
在判斷劉老員外這番話裡,有幾分真心,幾分試探。
“員外快人快語,那我也不繞彎子了。”
“我手上,有一批新式布料。”
“想在江南,開啟銷路。”
劉老員外一愣。
布料?
就這?
他還以為蕭潛是要來江南奪權搶地盤,搞得血雨腥風。
鬧了半天,只是想做生意?
腦子飛快轉動,立刻抓住了問題的關鍵。
“公子,恕老朽直言,您這想法雖好,但眼下這條路……怕是走不通了!”
“如今他們聯手封鎖,別說借您的道了,江南所有的商路、車行、碼頭,都不會接您的貨!您的布,再好,也一寸都運不出蘇縣城!”
劉老員外一針見血。
蕭潛眉頭微蹙,這確實是個問題。
本打算用絕對的利潤差,撬動那些商路,但如果對方鐵板一塊,寧願不賺錢也要封死他,那確實麻煩。
看著蕭潛陷入思索,劉老員外壓得更低了。
“不過……官家和士紳們把持的,是陽關道。這水底下,還有些他們管不著的獨木橋。”
他的眼睛裡閃爍著精明的光。
“江南水路,四通八達,除了官船和各大商號的船隊,還有一股勢力……船幫。“這幫人,水裡來浪裡去,過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只認銀子,不認人。別說江南士紳,就是官府的面子,他們也未必會給。只要價錢合適,他們什麼都敢運!”
蕭潛的眼睛瞬間亮了。
船幫!
一條全新的路子!
蕭潛站起身,鄭重地對劉老員外行了一禮。
“多謝員外指點迷津!這份情,蕭某記下了。為表謝意,等我的布料產出,我願以低於市價三成的價格,勻一批給員外。”
“不可!萬萬不可!低於市價三成?公子,您這是要做賠本買賣啊!老朽受不起,萬萬受不起這份大禮!”
在老員外看來,蕭潛這完全是為了感謝他,自掏腰包在做人情!
這人情太大了,他接不住!
蕭潛卻笑了。
重新坐下,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熱氣。
“員外,你誤會了。我不是在做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