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硯咬著酥糖,偷眼打量棋罐,胸腔裡似有雀兒撲稜。
窗外風雪更急,他卻覺周身暖意融融,彷彿有看不見的絲線將棋盤與心跳系在一處。
芝麻酥糖在舌尖化開時,林硯故意讓糖渣沾滿嘴角。
奶奶笑罵著用帕子給他擦臉,粗麻布蹭得臉蛋生疼,卻正好掩去他眼底的驚濤駭浪。
那聲“天地棋盤融合”仍在顱腔內迴響,混著炭盆裡蕎麥殼燃燒的噼啪聲,竟與前世辦公室的空調嗡鳴微妙重疊。
“硯哥兒發什麼怔?”林廣福的煙桿敲在棋罐上,驚起三粒跳動的雲子,“再來一局?”
林硯佯裝被黍米糕噎住,鼓著腮幫猛捶胸口。
趁爺爺轉身沏茶的功夫,他蜷在太師椅裡閉目凝神。
黑暗中,有青銅鏽跡如藤蔓攀爬,漸漸勾勒出熟悉的十九路棋盤——正是穿越前夜,擺在案頭的那副棋盤,邊緣的銘文“天地”二字,忽明忽暗。
這時,某年下鄉扶貧時,他用兩袋化肥,從老農手裡換來這古物的記憶洶湧而至。
“小子看好了!”記憶中老農佈滿溝壑的臉,突然清晰,“這棋要下在人心上。”
掌心忽覺刺痛。
林硯偷眼看去,見指腹浮現極淡的紋路,與青銅棋盤上的銘文天地兩字如出一轍。
“再來!”林廣福將白子拍在天元,羊皮襖袖口掃亂棋局,“這局讓你三子。”
林硯咬著糕餅含糊應聲,黑子卻精準落在三三位。
前世與老局長鬥法的記憶在腦中飛轉,落子時卻毫不相讓。
當爺爺的白子被黑棋圍住時,他耳畔響起清泉漱石般的低語:“完勝一局,可摹其形。”
指尖驀地發燙。
再抬頭時,爺爺剛才執筆補錄族譜的側影忽生重影——那杆紫毫筆懸腕的弧度、筆鋒轉折的力道,竟如拓印般刻進肌理。
第三局故意拖到掌燈時分。
林硯蜷在爺爺懷裡下指導棋,小手指引著蒼老的手落子。
“往這兒......不對,該堵這兒......”
當黑子湊成五星連珠時,簷角鐵馬忽然齊鳴,青銅棋盤在識海中發出龍吟般的震顫:“完勝三局,氣運相生。”
某種超越物理法則的共鳴,在林硯識海震盪。
他忽然明悟這條鐵律:自己完勝三局後,凡與自己對弈者,其氣運將與自身形成互補增效,如同將兩塊磁石異極相觸,且對方會對自己產生高度信賴,絕不背叛。
“今日這棋下得痛快!”老人渾然不覺異樣,將孫兒舉過肩頭,“改日帶你去府城的聽鶴樓,那裡的掌櫃可是象棋聖手”
當爺爺和林硯舉高高時,林硯發覺爺爺看他的眼光中,不再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小孫子,而是林家的一個龍孫。
“應該是錯覺吧!”林硯想。
夜半溜回書房。
林硯踮腳去夠爺爺的紫毫筆,揮毫潑墨間,《林氏宗譜》扉頁的“忠孝傳家”四字躍然紙上,連紙頁泛黃的舊色都摹得惟妙惟肖。
前世除了工作,大部份時間都放在研究棋譜上,毛筆字只能說略懂。
但剛才寫出來的字,絕不是現在的他和前世的他兩人的水平。
難道這就是自己的金手指?
林硯迫不及待的想找人試驗,“明天快點來吧!”
“硯哥兒又偷耍!”奶奶的腳步聲從廊下傳來。
林硯慌忙藏筆,卻見那字跡如雪融於水,轉瞬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