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還沒散盡,林永強打著哈欠推開東廂房門,就見穿著靛藍棉襖的大侄子,正趴在他的大青馬肚子底下。
林永強眯起眼,瞧見林硯左手攥著把羊拐骨,右手捏著根細麻繩,正往馬尾巴上系紅布條。
“鬧甚咧?”林永強抄起馬刷子敲了敲料槽。
林硯骨碌鑽出來,臉蛋沾著草屑:“二叔,你的馬該換蹄鐵了。”他舉起塊帶鏽的馬蹄鐵,邊緣豁口像狗啃的,“左前蹄第三顆釘快脫了,跑山路準崴腳。”
林永強愣住,昨兒確實在路上硌掉顆釘子。
他蹲下身戳小孩腦門:“你個小崽子懂個屁!”
林硯踮腳摸著大青馬的鬃毛。
這畜生鼻孔噴著白氣,蹄子把馬廄的地板刨得咔咔響。
“二叔!”小孩突然轉身,“咱倆賭三局!要是我贏了,你得應我件事兒。”
林永強正往馬褡褳裡塞武裝帶,聞言樂得鬍子直顫:“毛沒長齊就要開賭局?”
“說吧,什麼章程?”林永強也是想逗逗這個侄兒,就同意了對賭。
“頭一局賭我能騎你這匹馬。”林硯從兜裡摸出把炒黃豆“要是我騎上了,就算贏。”
馬兒突然昂頭嘶鳴,林永強拽緊韁繩大笑:“這大青馬除了俺,太原騎兵營最厲害的騎手都降不住。”
話音未落,林硯已經蹭到馬肚子底下。
凍紅的小手按在馬膝彎,舉起另一隻手裡的炒黃豆,嘴裡發出一串咕嚕聲。
大青馬忽然渾身哆嗦,撲通跪在冰碴子上,噴出的白氣把小孩劉海吹得直晃。
“你給它下藥了?“林永強瞪圓了眼。
“它說左前蹄鐵硌得慌。”林硯等大青馬吃完他手上炒黃豆時,就揪著馬鬃翻上馬背,腳丫子還夠不著馬鐙。
“駕!”因為亢奮而有點變形童音,在這個清靜的山村傳出了很遠。
前世今生,他是第一次騎馬,真的有點緊張,還有點亢奮。
大青馬竟真馱著娃娃繞磨盤轉起來,蹄鐵在青石板上磕出火星子,轉了一圈後,回到林永強面前。
那架勢,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邪了門了!”林永強摸著馬頸上的汗,“你小子會馴獸?”
“二叔,我這局贏了吧?”
“邪性!你小子給馬灌迷魂湯了?”林永強還有點不信,在那囔囔。
林硯一邊揪著馬尾巴編辮子,一邊大聲再問一次:“二叔說話算數不?”
“接著來!”林永強把武裝帶往磨盤上一摔,“第二局賭啥?”
“我們來賽馬,我騎這匹大青馬,你騎我爹的馬。我們同時出發,誰先到曬穀場那裡,誰就贏。”
“我一個騎兵還騎不過你這個5歲小崽子”林永強拽過哥哥那匹棗紅馬,韁繩纏在掌心裡三圈:“小崽子輸了可別哭鼻子!”
林硯趴在大青馬耳邊嘀咕兩聲,順手抓了把炒黃豆塞進馬嘴裡。
“駕!”晨霧裡一大一小兩道影子竄出去,驚得覓食的麻雀撲稜稜亂飛。
棗紅馬剛衝過碾坊,大青馬突然扭頭啃了口牆頭枯草。
林永強正待嘲笑,棗紅馬突然噴著響鼻往右偏,直接向稻草堆衝去,然後撂蹶子,把林永強甩進草料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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