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硯很想告訴他:我的鷹不用腳絆,我還怕鷹賴著不走了。但想了想,還是沒說出來,反正找個時間取下來就是了,不用在外人面前表現太過了。
在食槽裡多放幾塊羊肉,偷偷告訴小妖先在鷹房裡待著,下午再過來找它。
林硯就在奶奶的催促下,跟著還在興奮中的三個大人回屋吃飯了。
午後,趁著大人都沒空管他,林硯又來到院裡的皂角樹下。
看到小妖已蹲在架上打盹。
也許感應到林硯到來,它忽地睜開金瞳,翅尖一抖,直衝著少年撲稜過來,鐵爪輕飄飄搭上林硯的羊皮襖肩頭,歪頭蹭他耳垂。
林硯跟它親近一會,解下腳絆,手一指天空“去吧!”
小妖突然振翅,如箭似躥出去。
林硯閉眼都能“瞧見”鷹影:繞過村裡的三棵老榆樹,掠過結冰的飲馬槽,直向村外飛去。
最奇是小妖的叫聲。
那鷹喉間滾出串低頻顫音,竟在林硯的耳中辨出畫面:山崖、松果、灰兔,母雞.......。
林硯透過意識中的棋盤觀察小妖飛行距離,當它飛出棋盤的範圍時,整片識海突然像蒙了層油紙。
只能眼看著小妖在遠處的天空中撲騰,因為忽然間失去與林硯的連線,正在空中歪歪扭扭翻跟頭,活像喝多了酒的醉漢。
“打擺子了嘿!”林硯齜著缺牙樂出聲。
“貼著界飛!”等重新連線上小妖時,林硯用意識對它下令。
這回小妖學精了,翅尖始終順著那道看不見的界線。
林硯閉著眼“瞧”得分明:從五百米高空往下瞅,林家村活脫脫是塊青玉棋盤,方方正正的曬穀場當屬天元位,七縱八橫的田壟分明是棋線,那些屋脊就像散落的黑石子。
村東頭老井冒著熱氣,西邊牲口棚正有人在清理動物糞便,最稀奇是各家各戶的煙囪,每道白煙都擰成螺旋紋,活脫脫照著棋譜上的徵子勢冒的。
翅膀稍往南,三千畝麥田都泛著綠光,磚瓦廠的工地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更遠處,太行山脈像張生了癩瘡的牛皮,本該覆雪的老松樹皮裂成龜殼紋,酸棗樹枯枝上掛著的幾片殘葉。
河床凍成了黃玉帶,灰撲撲的枯草支稜著,被風扯得東倒西歪。
岩羊群在峭壁間刨食,領頭公羊的犄角都崩了半截。
忽地小妖急轉俯衝,掠過道刀削似的山縫,嗬!不大的山谷裡竟冒出綠色!巖壁上垂落的冰凌子冒著白汽,落地便融出個小小的水窪。
小妖收翅落上凸巖,金瞳裡映出個奇景:積雪覆蓋的凹地裡,七八眼泉池咕嘟嘟吐著熱泡。
泉眼四周的苔蘚鮮嫩得能掐出水,冬天本應該枯死的野葡萄藤,竟在這兒發了新芽,嫩鬚子正往熱霧裡探頭探腦。
更絕的是北坡巖洞裡,五頭梅花鹿窩在暖烘烘的蒸汽裡,鹿角上還沾著硫磺味的黃晶粒。
“倒是發現了一個有溫泉的山谷了!”林硯自言自語:“這位置藏得夠深的。”
待小妖飛回自家院落,林硯的識海又恢復清明。
“明日該找其它動物試手了。”他往鷹喙塞了顆榛子,北屋傳來奶奶的嗔怪:“硯哥兒!恁冷的天別在院裡呆站著!”
這種你見即我見的功能,讓林硯覺得離自己這個未來的種田佬全知全能已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