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說話。
連原本輕響的茶盞聲,也不知什麼時候悄然止歇了。
眾人各坐其位,眸光不一、心緒各異,卻都刻意按捺著情緒,不願先出聲打破這片詭異的沉默。
畢竟沒人知道,今日這突如其來的召見,究竟是因為皇上重病初愈的宣慰,還是另有圖謀。
眾妃嬪如坐針氈,個個屏息凝神,心中各懷鬼胎。
忽而,一道沉穩卻不容忽視的腳步聲自殿後傳來。
殿門內簾緩緩掀起,安裕攜李霜嵐自內殿而出,舉止親暱,十指相扣。
頓時,一道道目光齊齊投來。
李霜嵐白衣素妝,眉眼溫婉,卻掩不住一身清貴氣度,宛如寒雪中獨立的梅枝,冷清中帶著高潔。
安裕面容略顯憔悴,病後之態猶存,但那雙沉靜如淵的眼中,卻隱隱有風雷醞釀。
兩人並肩而行,步步從容,走至殿前。
李霜嵐在懿妃之下落座。
她與懿妃相視一眼,皆未多言,只是極有分寸地點了點頭,便算是見禮寒暄。
然而,即便只是這短短一眼,仍令殿中諸妃百感交集。
尤其懿妃,哪怕是那般端穩從容的姿態,此刻眼底也閃過一絲肉眼難察的嫉意。
她向來自詡高位,又何曾見皇上如此禮待一人,甚至讓她坐在自己之下這等近位?
殿內氣氛更為壓抑了幾分。
安裕掃視全場,目光如刀鋒一般,在眾人臉上一一掠過。
他緩步坐於龍榻之上,沉聲開口,語氣平靜中卻透著威嚴。
“今日朕喚你們前來,是為了宮中時疫一事。”
眾妃聞言,神色各異,目光不約而同一陣閃動。
時疫自鍾粹宮起初,不過三五宮人中病,本無人在意。
怎料數日之間便如星火燎原,迅速蔓延至多座宮殿。太醫院雖連日施方投藥,卻收效寥寥。
皇上亦因此感染高熱,幾至危殆。眾人心知這事非同小可,卻也因宮規森嚴,彼此之間難以探聽究竟。
但誰都未曾料到,皇上今日召見,竟是直指此事。
有人心中不安,有人警覺四起,有人更是冷汗涔涔。
然而還未等她們多作揣測,安裕卻已再度開口,語氣轉沉,帶著幾分森冷。
“邢氏。”
簡單兩個字,卻如驚雷般炸響在殿內每一個人的耳邊。
靜寂的大殿中,眾人皆是一驚。
邢答應面色陡變,身子明顯一震。
這邢答應是教坊司出,向來不起眼,地位更談不上高。
除開剛封官女子時招搖之外,平日裡也是謹小慎微。
眾人聽聞此名,不免面面相覷,不明皇上此舉究竟意欲何為。
邢答應遲疑片刻,終還是強作鎮定,顫著聲起身,垂首行禮。
“嬪妾在。”
安裕眼神如寒刃一般定在她身上,面色未變,唇線卻繃得極緊。
他一字一句,語氣冷冽。
“你可知罪?”
此言一出,大殿內氣氛陡然凝固。
邢答應聞言猛地抬頭,面色慘白,眼中滿是驚恐。
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衣袂在地磚上鋪展開來,帶起一陣輕微的顫抖。
“皇上明鑑,嬪妾……嬪妾何錯之有?求皇上明查,嬪妾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