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蘭蘭話音落下,教坊司中頓時一片死寂。
眾人幾乎是下意識地齊齊轉頭,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溫從雪身上。
眾人的眼神中藏著隱秘的幸災樂禍、憐憫和不加掩飾的嘲諷,彷彿都在等著看一出好戲。
然而溫從雪卻彷彿未曾察覺一般,纖長的睫毛垂落,掩去眸中所有的情緒。
她神色恬淡,神情安然,彷彿邢蘭蘭咄咄逼人的語氣、眾人明裡暗裡的目光,都與她無關。
她緩緩走上前去,動作恭敬而從容,一聲不吭地將邢蘭蘭的被褥抱了過來。
那動作既沒有半分不情願,也沒有半分的屈辱和不耐煩。
邢蘭蘭見挑不出刺,心裡竟有幾分無趣。
她原本滿心等著看溫從雪露出屈辱或是憤恨的表情,哪怕只是一絲不甘。
可對方卻像一潭深水,無波無瀾,雲淡風輕得叫人惱火。
“哼,本小主累了。”
邢蘭蘭攏了攏自己華麗的新宮裝,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意,揮手吩咐道。
“喜果,扶本小主回宮!”
得了主子的示意,小丫鬟喜果忙上前攙扶。
邢蘭蘭趾高氣昂,頭也不回地帶著一干太監宮女揚長而去。
教坊司裡一時氣氛詭異。
不少舞妓偷偷掩唇偷笑,目光遊移不定地打量著溫從雪,眼底藏著掩不住的輕蔑和幸災樂禍。
一時間,原本壓抑沉悶的氣息中,更顯得詭異。
楊嬤嬤立在廊下,冷眼旁觀了片刻,皺了皺眉,聲音厲厲。
“都看什麼看?還嫌自己命長不成?都沒有事情做嗎?一個個還不快散了!”
眾人聞言,連忙低頭稱是,匆匆作鳥獸散,步履凌亂,眨眼間便散得一乾二淨。
彷彿怕晚走一步,便要沾染什麼晦氣。
溫從雪靜靜站了一會兒,
良久,她才緩緩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屋內陳設簡陋,冷清得幾乎能聽見落塵的聲音。
窗外的陽光斜斜照進來,卻無法驅散這間屋子裡的一絲寒意。
溫從雪放下手中的被褥,正欲整理,門口忽然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一個小宮女躡手躡腳地推門而入,手裡拎著一方帕子,神色有些不耐。
“溫姑娘,”
她仰著下巴,語氣懶散道。
“皇后娘娘叫您抓緊時間,莫要讓人失望啊。”
話落,小宮女還意有所指地笑了笑,眼神上下打量著溫從雪,滿是輕蔑與憐憫。
溫從雪聞言,只是平靜地點了點頭,動作輕緩,神色如常,連眼睫都未曾抬起一下。
見得不到任何反應,小宮女一甩帕子,冷哼一聲出了屋子,嘴裡嘟囔著。
“還沒爬上龍床呢,就擺起主子的架子了。哼,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
這聲音不小,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
餘音在走廊上回蕩著,自然也清清楚楚傳到了溫從雪的耳朵裡。
溫從雪聽見了,卻依舊面色未動。
但她袖下那隻纖細的手緩緩收緊,細長的指甲悄無聲息地掐進了掌心,血肉模糊。
殷紅的血絲順著指縫悄悄滲出,染紅了素白的帕子。
卻無人知曉,這一刻,她在無聲地忍耐著、壓抑著、咬牙抵擋著體內翻湧而出的怒意與屈辱。
良久,直至掌心傳來的刺痛逐漸鈍麻,溫從雪才慢慢鬆開手指。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掌心的血跡,微微一笑,笑意淡淡,無悲無喜。
只是袖口輕輕一拂,那點血腥氣被她悄無聲息地掩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