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日,安裕吃了三日的閉門羹。
宮人們便依舊恭敬應對,但話術也極其相似。
“回皇上的話,小主近日身子抱恙,怕將病氣傳染聖上,不敢近前。”
說話的是碧書,她垂首低眉,一句一句如溫水般,將皇上不悅的氣息全都順了過去。
而簾幕後,李霜嵐那溫軟清冷的嗓音便悠悠傳來。
“皇上萬機在身,嬪妾實不敢勞煩。若身子好了些,定當再請安問候。”
簾子始終未曾掀起,連一次也沒有。
安裕坐在簾外的軟榻上,望著簾影沉默許久,每每欲言又止,今日亦是如此。
黃昏時分,天光從簾縫中一點點滑下,宮中光影斑駁,靜得彷彿能聽見燕雀撲翅聲。
安裕走後不久,碧書端著一盞熱氣騰騰的燕窩蓮子羹走入內殿。
她將羹輕輕放在李霜嵐面前,欲言又止,終還是忍不住低聲道。
“小主,您這是又何苦呢?皇上今日走時,瞧著臉色可不太好看。”
李霜嵐倚坐在榻上,手中正翻著一本《晉宮舊事》,纖長手指在頁角微微一頓,許久,才將書擱下。
她低頭望了一眼那碗細白如脂的燕窩,輕輕端起,用銀匙舀了一口,送入唇齒之間。
良久,她才淡聲開口。
“無妨。”
李霜嵐垂眸望著碗中還泛著光的蓮子,眼神平靜得幾無波瀾。
“我自有決斷。”
若說那天是她心中有別扭,這幾日就是她想明白了。
上一世因著受了太多不受寵的苦,所以她千方百計地試探安裕的喜好。
一點一點把自己變成安裕喜歡的樣子,所以才能爬上寵妃的位置。
這一世,她一進宮就開始用上一世的路數。
安裕喜歡溫柔小意的,她就做六宮最恭順的妃嬪。
安裕喜歡安靜懂事的,她就不爭不鬧,做這後宮最溫柔的解語花。
但這一件事,她算是徹底看清了。
她越是恭順,越是順著安裕的心意,這人就越是將她的好都當成理所應當。
李霜嵐到了這時才終於明白,為何上一世懿妃總看不起她。
哪怕她上一世是寵冠後宮風頭無兩的寵妃,懿妃也覺得她下賤。
沒錯,她為了這一份寵愛早就沒了自我。
而自輕自賤的人,根本不會得到人真心的愛!
無論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安裕從來都只拿她當個溫順解悶的物件!
所以明知寵幸邢官女子會讓她遭受折辱,但安裕還是這麼做了。
論其根本原因,就是安裕根本沒有拿她當個人看!
也怪不得懿妃看不起她,原來她上一世根本沒有明白這個道理,和她從來不在水平。
但這輩子,上天待她不薄,現在明白,也不算太晚。
邢官女子這件事,就是錯誤的最好時機。
養心殿內,夜色漸深,殿中燭火搖曳。
安裕坐在御案後,最後一封奏摺終於批完。
硃筆在宣紙上劃出一個“可”字後,便隨手一丟,靠坐在椅背中。
抬手揉了揉眉心,眼底是連日未歇的疲憊與隱隱鬱悶。
殿中靜得只剩下墨香與沉香交雜的味道。
案前一側,敬事房總管吳德祿早就端著托盤站得僵硬,手裡那塊綠頭牌沉得像壓了一座山。
他今兒其實早就做好了無功而返的準備。
皇上和宜貴人因著那新封的興官女子鬧彆扭一事,已經是六宮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