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皇上每日都去凝華宮,卻日日不留宿,只一個人在養心殿休息。
連著三日,綠頭牌都沒翻,吳德祿心裡也沒了底數,只想著今兒不過也是例行交待,走個過場罷了。
於是他眼神遊離,心神早已飄飛,想著明日要點的香是不是要換換。
可他神遊天外之時,卻忽聽御案後傳來一句含著倦意的聲音。
“今日,就去敬嬪處看看吧。”
安裕這話說得極淡,甚至還有幾分不耐,卻叫吳德祿倏然驚醒,整個人瞬間清醒了三分。
“是。”
他趕忙低頭應聲,小心翼翼地將綠頭牌收回盤中。
案後,安裕依舊眉頭緊鎖,像是做了一個勉強的決定,語氣裡帶著一絲隱隱的煩躁。
“高福安。”
“奴才在。”高福安從一側屏風後躬身走出。
“備駕。”
安裕沉聲道,語氣並未舒緩。
“是。”
高福安應了一聲,餘光卻與吳德祿對上,兩人皆是一怔,不過隨即倒也覺得合理。
吳德祿一邊退下,一邊在心中嘀咕,這皇上的心思,果然是天上浮雲,說變就變,實在難測。
高福安心裡也不是滋味,想起那位宜貴人如今閉門謝客、面色冷淡的模樣。
再看主子今日這般轉向,心中莫名發沉。
皇上畢竟是皇上,怎麼可能會為了一個宮妃服軟。
但沒想到居然會翻了敬嬪的牌子,這位潛邸的老人,可當真是恩寵寥寥。
雖說因著位分高,不缺體面,但到底和皇上之間有隻有敬重。
想來也是皇上和宜貴人鬧彆扭,心裡不舒坦,所以才想找人紓解一番。
和那些慣會拈酸吃醋的年輕妃嬪相比,敬嬪確實是穩重些。
吳德祿退下去,高福安也找太監前去傳話。
安裕垂眸靠在椅背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儲秀宮內,夜燈初上。
敬嬪剛送走那傳旨的小太監,尚未來得及遣人收起茶盞。
整座儲秀宮便似被點燃了似的,熱鬧喜氣一時間四散開來。
雲蘿小步快走,扶著敬嬪的手臂將她送入內屋,面上笑意掩都掩不住,連聲恭喜。
“恭喜娘娘,皇上終於想起娘娘的好了!咱們儲秀宮也好些日子沒這般熱鬧過了。”
敬嬪雖然穩重持重,但到底是宮中女子,哪怕慣看風雨,這會兒也難掩心中激動。
她甫一入屋,便脫了披風,整個人竟有些輕飄飄的。
只在屋中來回踱步,心緒難平,嘴角始終藏不住那一抹笑意。
“哎呀,你說,你說本宮可要梳妝一番?”
她一邊問著,一邊不自覺地站到妝臺前,指尖輕點那漆盒中的妝脂,面上竟帶著久違的少女神情。
雲蘿在一旁望著,也跟著眼角泛紅,聲音卻依舊帶著笑意勸道。
“娘娘素來姿色清麗,這般裝扮,已是極好。皇上翻牌子,自是知娘娘溫雅端莊,與眾不同。”
敬嬪本是聽得心頭歡暢,正欲點頭。
卻忽然想起今日給皇后請安時,皇上的那位新歡邢官女子。
這位雖說是宮女,但往上深究,可是瘦馬出身。但即便如此也得了皇上的喜愛當了小主。
敬嬪原本素雅慣了,驟然憶起那抹豔色,心中竟生出一絲莫名遲疑。
她望著鏡中她素淨的頭飾,忽而遲疑地轉向雲蘿,小聲問。
“你說要不,本宮要不要再簪兩朵大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