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粹宮內,夜燈搖曳,香爐嫋嫋生煙。
殿中一片寂靜,皇后倚坐在榻上,閉目養神,纖手輕覆在膝頭,整個人端然自若,宛若一尊不動的玉像。
殿門外,輕微的腳步聲響起。
一名小太監疾步趕來,匍匐在若芙身旁,悄聲在她耳邊嘀咕了幾句。
若芙眉頭一動,臉色微微變了變,卻還是屏氣凝神,未敢擅自開口。
皇后雖然閉著眼,耳力卻極好,淡淡道:“什麼事?”
她聲音不重,卻自帶威壓,讓人不敢怠慢。
若芙心中一緊,跪下輕聲稟道:“回娘娘,是底下的人送了訊息過來。”
“皇上和宜貴人在御花園涼亭待了一會兒,結果轉頭去了毓秀宮。”
皇后聞言,睫毛微動,卻仍未睜眼,只問道。
“去懿妃那兒?可打聽清楚是因何緣故?”
若芙低垂著頭,聲音愈發輕了幾分。
“底下的人打聽了,但當時沒有人敢靠得太近,因而不知詳情。”
皇后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眼底沉著如深潭,波瀾不驚。
“廢物。”她冷冷吐出兩個字,聲音中帶著一絲不耐。
若芙低頭不敢作聲,只小心翼翼地跪著。
皇后微微皺眉,拈起桌上溫著的茶盞,抿了一口,指尖無聲敲了敲盞沿。
許久,她才冷哼一聲,聲音裡透著壓抑的森冷。
“今天本宮抬舉了那麼多人,全都是廢物,最後倒叫她撿了個便宜。”
若芙忙俯身輕聲勸慰。
“娘娘息怒。懿妃小產之後,身子怕是早就虧空了,縱然今夜得了皇上,也未必能有多少好處。”
“皇上去懿妃處,總比旁人強。”
皇后聽見若芙的話,終於是心中好受了些。
她自然知曉安裕向來對女色不上心,對後宮諸人都是點到即止,真正上心的沒幾個。
懿妃雖有蘇家在後撐腰,但失子之後,終究是和皇帝不如從前。
沉思片刻,皇后垂眸,指尖慢慢摩挲著茶盞,聲音輕柔得幾乎聽不清。
“讓下面的人機靈點。毓秀宮那邊,不能讓她太過得意。”
“讓那邊也都準備著。尤其是溫從雪。”
皇后頓了頓,眼神微冷,唇角微微勾起。
“本宮既然抬舉了她,她自己也得爭氣。”
若芙連連應是,心下明瞭。
清晨的第一縷曦光尚未透過宮簷,毓秀宮內卻已有細碎動靜。
安裕披著一襲素色中衣,從懿妃的寢殿緩步而出。
身後,懿妃親自送至內殿門。
身著淺煙色繡金絲折枝梅紋的軟袍,髮髻鬆鬆挽起,臉上帶著一抹溫柔的笑意。
與往昔那股咄咄逼人的氣勢不同,今日的懿妃眉眼間多了幾分柔順嫻靜,竟顯出幾分別樣的嬌美。
安裕回頭看了她一眼,眼底閃過一抹微不可察的柔色,拍了拍懿妃的手,溫聲叮囑。
“婉瑛好生歇著,毋要操勞,朕得空就來看你。”
懿妃福身一禮,聲音柔細而恭敬。
“臣妾謹遵醫囑,也遵皇上吩咐。”
安裕微微頷首,伸手將披風扣好,在高福安的伺候下穿上朝服。
錦袍曳地,金龍隱隱,威儀自生。
待一切整肅,高福安小心將玉帶束好,安裕負手離開,帶著幾名近侍,朝著外門方向而去。
只留下懿妃站在殿門口,目送那道挺拔修長的身影逐漸消失在晨霧中。
回到內殿,妙筆已早早守在門側,見懿妃回來,忙迎上來,一邊服侍她坐下,一邊笑意盈盈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