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再錯,命還在。小主子,會平安長大的。”
殿中爐火輕輕跳躍著,照在喜果懷中襁褓裡那張小小的臉上,映出一道淡淡的光暈。
那張臉皺巴巴的,膚色蠟黃,瘦得幾近透明,彷彿輕輕一碰就會碎裂。
可喜果抱得緊緊的,像是抱住了她全部的命運。
那一瞬間,她竟生出一種幻覺。
這孩子就是她自己,是那個在破草棚裡被父母嫌棄是“賠錢貨”而差點溺死的小女孩。
她低頭輕輕貼近小公主的額頭,喃喃道:“小主子不怕,喜果在呢。”
那是她從不曾得到的溫柔,如今,她願意把它全部給這個脆弱的小生命。
床榻上傳來一陣輕咳,邢答應那張蒼白的臉從陰影中抬起。
眼神幽深得像一口井,看不出喜怒,只聽她忽地低聲開口。
“好生照看著。”
喜果一怔,手中的動作頓了一下,下意識抬頭看她。
“娘娘是……想通了?”
她的聲音裡帶了一絲驚喜與期待,似乎真以為這個瘋了一般的女人終於有了為人母的一絲憐惜。
邢答應卻輕笑一聲,那笑容冷得幾乎沒有人味。
她一字一句地說,嗓音壓得極低,如毒蛇在夜裡吐信。
“這個賠錢貨,不能就這麼白死了。”
喜果臉色一白,心猛地一沉。
“這個孩子……”邢答應目光詭譎,咬牙切齒道,“得死在宜嬪手裡,才是死得其所。”
“她的皇上喜歡嗎?那就讓她親手害死一個皇上的孩子。”
她忽然笑了起來,聲音細細碎碎,如同齧咬腐骨的蟲。
“到那時候,皇上還會信她幾分?”
喜果像是被人當頭澆了一盆冷水,渾身的血液幾乎都結了冰。
她腳下一軟,險些跌倒,死死抱住懷中的小嬰兒,聲音發顫。
“小主,這可是您的親生骨肉啊!”
邢答應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閉著眼靠在枕上,冷淡如灰燼。
“一個賠錢貨罷了,死有餘辜。”
喜果喉頭髮緊,卻不敢再說半句。
而此時,宮中另一處,鍾粹宮內燈火未熄。
皇后因著肚裡鬧騰整宿睡不好,剛剛閤眼片刻,正靠在軟榻上歇息。
她此時頭髮鬆散,略顯疲態,卻仍不失雍容。
帳簾輕動,若芙快步走入,低聲道。
“皇后娘娘,訊息來了。”
皇后微微抬眼,聲音略有倦意。
“說吧。”
若芙壓低聲音附耳道。
“於嬪那邊……孩子沒了,是個女兒。邢答應那邊,小公主生下來,勉強吊住一口氣。”
“活是活著,卻半死不活。”
皇后聞言只是輕“嗯”了一聲,眼底沒有太多起伏。
“她倆倒真是能折騰。”皇后隨手捻起茶盞,語氣淡淡,“不過是兩個不出頭的嬪妃,爭什麼呢?”
“也是不中用的,浪費了我這麼好的藥。”
她將茶盞放下,站起身來,披了件素白繡銀邊的雲錦外袍,慢慢踱至窗前。
窗外夜色未盡,天邊隱隱泛出魚肚白。
她望著遠處,眼神沉靜冷漠,彷彿看穿了整個後宮的迷障。
“這女兒尚在肚裡,邢答應尚且不喜歡,如今恐怕也沒多再在意。”
“既然這般,就讓本宮幫她的女兒發揮一下最後的價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