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殿,簾帳一合,外頭宮人的腳步聲也隨之漸遠,殿內香菸嫋嫋,光線靜柔。
李霜嵐轉身剛落座,尚未來得及開口,就聽得一陣布帛摩擦聲。
低頭一看,溫從雪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她動作極快,衣袍一展,膝蓋已著實磕在了地磚之上,身子筆直,頭低得幾乎要貼地。
李霜嵐眉頭輕皺,語氣仍平靜。
“你這是幹什麼?”
溫從雪沒有立刻抬頭,只穩穩跪著,聲音卻透著啞意。
“奴婢自知身份卑微,今日冒犯禮數,只是心中確實已無路可走,才斗膽前來求見。”
“宜嬪娘娘有大才,臣女心知您並非尋常宮妃,也並非尋常女子。臣女斗膽,求娘娘救我一救。”
她這話說得急切,卻沒有半點哭腔,字句雖輕,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沉定和孤注一擲的悲涼。
李霜嵐聽她話中幾分誠意,低頭沉吟,伸手托起茶盞,緩緩吹了吹盞面浮沫,並不急著答話。
半晌,她才淡淡開口。
“你這般著急求我,那我若幫了你,能得什麼?”
溫從雪一頓,旋即抬起頭來,額間已沁出一層細汗,卻仍咬牙回道。
“奴婢已經家破人亡,身無長物,能給娘娘的,唯有一條賤命。”
“娘娘若能助我翻案,從今往後,奴婢便是娘娘的一枚棋子、一個刀刃,任憑差遣。”
“若娘娘叫我生,我便生;叫我死,我也絕無怨言。”
李霜嵐靜靜看著她,半晌沒有應聲。
她和溫從雪前世兩人也有過一段聯手的日子。
但溫從雪太有執念。
她不肯認命,不甘屈服,始終懷著一腔孤勇,一顆野心。
那種鋒芒久藏不露,若用得好,是利刃;若失了控,便是殺器。
這這一世她還像上一世那樣行刺皇上,被查到這人和她有牽連,恐怕她也難脫干係。
李霜嵐手指輕輕一扣杯沿,目光一轉,忽然緩聲道。
“我若不幫你,你打算怎麼辦?”
溫從雪一頓,眸色沉了幾分,卻是也沒說話,半晌才吐出兩個字。
“懿妃。”
李霜嵐垂下目光,暗自思忖。
沒想到溫從雪居然會想去求懿妃,這一點倒是和上一世大有不同。
不過倒也能想得通,懿妃有家室,還即將有孩子傍身。
因著之前滑落一胎後,如今全心全意地照看這第二胎。
對著皇上也淡了幾分,沒有上一世那種恨不得後宮所有女子都去死的嫉妒勁兒。
李霜嵐輕抿一口茶,淡淡地說。
“你以為她會幫?”
溫從雪咬牙:“所以我才先來求娘娘。”
李霜嵐輕嘆了口氣,終於將茶盞放下,似是妥協,卻又分明另有打算。
她緩緩站起身來,繞過矮几走到溫從雪身側,垂眸看著她。
“我知道你家的事情是樁冤案。”
溫從雪猛地一震,驟然抬起頭,眸中滿是驚愕,還泛出些許淚水。
李霜嵐卻並不解釋,只淡淡道。
“但若是翻案能像你想的那麼簡單,當時溫家也不會被如此重判。”
溫從雪聞言,神色猛然變得凝重,似是聽出了她話中不尋常的意味。
“娘娘願意指條明路給我?”
李霜嵐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終於緩緩開口,聲音極輕,卻字字清晰。
“本宮可以給你指一條明路。”
溫從雪猛地抬起頭,眼中瞬間亮起光來,彷彿從黑夜中望見星火。
“莫急,”
李霜嵐抬手輕輕一擺,唇角仍帶著一絲意味不明的淺笑。
“我救你,不是白救。”
“你既說這命是我的,那就得聽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