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妃這才剛剛發動,還不知什麼時候會生產。
眼下月份最淺的李霜嵐也有六個月的身孕,站久了難免腿抽筋,更不說其他月份大的妃嬪。
得了皇上的話,自然是忙不迭地回宮休息。
不到一刻鐘,偌大的毓秀宮正殿已清空近半。
一眾宮人腳步輕快,雖不敢明言歡喜,卻個個鬆了口氣。
眾妃離去後,殿內只餘太后與安裕。
太后仍坐在椅子上,神情沉穩,手中佛珠輕輕滾動,一顆接一顆。
安裕坐至太后下首,目光不由望向那扇宮人進進出出的門。
“懿妃怎麼樣了?”
太后不緊不慢地捻著佛珠,低聲答道。
“才剛發動,不過頭一個時辰。”
她頓了頓,又補上一句,“穩婆說,恐怕還要好一會兒。”
話音未落,內殿中卻忽然傳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啊!!!”
那聲音尖銳撕裂,彷彿被利刃穿體,帶著一股深入骨髓的痛意,驟然劃破沉靜。
安裕握著茶盞的手驀地一抖,盞中茶水微濺,洇溼了袖角。
他下意識地閉了閉眼,指節隱隱發緊。
那聲慘叫太過熟悉,與他腦中某一段回憶重合得驚人。
也是在這宮中,也是這樣一個夜晚,那個孩子來不及睜眼,便永遠靜了下去。
懿妃瘦削的身形、蒼白的面孔,痛苦到幾近失神的神情,仍歷歷在目。
他垂下眼簾,眉心不自覺緊蹙。
太后看在眼裡,放下佛珠,拍了拍他的手背,聲音不重,卻帶著多年掌控後宮的沉靜與安撫。
“放心吧,這次穩婆是哀家親自挑的,都是有過宮中接生經驗的人。”
“御醫也看了,懿妃這胎成得穩,如今又是足月,有皇帝坐鎮,不會出問題的。”
安裕默然點頭,卻依舊不語,指尖慢慢收緊。
簾後,產房內卻是另一番天地。
炭盆燒得正旺,空氣中瀰漫著血腥、汗味與藥香交雜的混合氣息,悶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懿妃滿身是汗,衣襟早被浸溼,一縷青絲貼在頸側,面如金紙。
她雙手死死抓住妙筆的手,指甲幾乎嵌進了皮肉裡。
“娘娘,再使一把勁,再一把!”
妙筆忍著疼,淚都快掉出來了,卻仍緊握她的手不敢放開。
“娘娘……皇上在外頭等您呢,您加把勁兒啊!”
懿妃睜著一雙眼,痛得幾欲昏厥,卻強撐著咬牙。
她不能昏過去,她不能!
只感覺腹中一陣翻湧,又是一波撕心裂肺的陣痛襲來。
“啊!”
她高聲慘叫,身子在榻上蜷成一團,汗珠順著下頜滾落,濡溼了頸邊細發。
穩婆已是滿頭大汗,站在她雙膝之間,手上動作不停。
“開得差不多了,娘娘,再來一口氣,就快了!”
“再來一口氣!”
“娘娘!堅持住!”
她們齊聲喊著,彷彿藉此聲勢將懿妃從地獄邊緣拉回。
門外,太后與安裕都聽到了那幾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宮人不敢作聲,紛紛低頭跪在外殿簷下,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安裕緊盯著那簾門,手指關節泛白。
時間彷彿過了很久,又彷彿只是轉瞬。
忽然,一聲嬰啼,破空而起!
“哇,哇!”
穩婆抱著一個襁褓衝出內殿,跪地高呼。
“皇上!太后娘娘,懿妃娘娘誕下一位小公主!”
“母女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