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月來,皇宮上下風聲鶴唳,宛如一口靜水深井,幽深無聲,卻令人心懼。
安裕自於嬪之女夭折後,整整再未踏入後宮半步。
整日窩在御書房處理政務。
而最惹人驚懼的,是粘杆處那批人近來幾乎將宮裡翻了個底朝天。
這一個月間,太監宮女被調出的訊息接連不斷,輕則送去辛者庫。
重則直接無影無蹤。
連乾元殿的大總管都被秘密審問了七日七夜,才勉強保住一條命,轉任太僕寺。
無人敢議論,宮中靜得令人窒息。
而今日這一靜,終被一道急報打破。
“皇上!懿妃娘娘發動了!”
御書房中,案上堆疊的摺子尚未批完,筆鋒微頓,墨未乾,安裕眼神一凜。
猛然起身,衣袍翻卷,如一道風自宮門疾行而去。
一路至毓秀宮,未入門,已見前殿燈火通明、人影穿梭。
宮中近來久靜,這驟然熱鬧的景象,竟令人恍若隔世。
高福安快步引路,低聲稟道。
“太后已在,御醫也俱到,穩婆三人皆是從外宮調入、清白可靠。”
“太后娘娘已先傳人封鎖毓秀宮周邊,不許外人靠近。”
“做得好。”
安裕點頭,整了整衣襟,踏入內殿。
甫一入門,香菸嫋嫋中,竟已聚了眾多身影。
正中的八角錦榻上,太后穩坐如山,銀髮素冠,神色沉靜,雙手安然疊在繡著佛號的袍袖上。
兩側是皇后與眾妃嬪,各各身姿挺拔,卻又微有倦容,畢竟都是身懷六七月以上的孕婦。
皇后扶著若芙,坐在左首,素面朝天,面色雖蒼白卻神情清明,一手緩緩撫著高高隆起的腹部。
她的身子本就單薄,如今腹中胎兒已近足月,顯得她整個人愈發削瘦,唯有那雙眼,還帶著清清冷意。
安裕一入殿,眾人齊齊起身,跪拜行禮。
“皇上萬安。”
“都起來吧。”
安裕抬手止禮,目光迅速掃過殿中諸妃,停留在李霜嵐臉上。
李霜嵐今日身著湖藍底繡銀枝芍藥袍,眉目溫婉。
安裕目光落在她臉上稍稍頓了一瞬,見她神色安穩、唇色潤澤,顯然並無大礙,這才稍微鬆了口氣。
腳步一轉,他先走向皇后,彎身扶住她手肘。
“你這身子都快臨盆了,還來這般喧擾之地作甚?”
皇后倚在若芙攙扶下起身,盈盈一福,語聲輕柔卻帶著端莊威儀。
“懿妃妹妹要誕下皇嗣,臣妾身為中宮,自當親來守候。”
她說得坦然,卻讓安裕微微蹙了眉。
正因皇后來了,宮中其他妃嬪才不得不來。
這宮中本就懷孕者甚多。
此刻除了剛出月在的邢答應和於嬪,面容蒼白,氣息孱弱。
其他妃嬪皆是挺著孕肚,看著叫人心驚。
一時間,殿內香粉凝重,宮裝雍容,卻叫人有些不寒而慄。
這滿屋子挺著肚子的妃子,若出了岔子,豈非是天大的人禍?
“此地人多聲雜,又是臨產之處,驚了胎氣如何是好?”
安裕壓下眉頭的不悅,溫言卻帶了不容置疑的意味。
“如今有太后在此,御醫、穩婆俱全,便讓她們好生候著,皇后回鍾粹宮歇下罷。”
皇后望著他,目中略過一絲光影,隨即柔聲點頭。
“臣妾聽皇上的。”
她自知今日這一出,若不來一遭,回頭懿妃若出了事,多少雙眼都會盯著她。
此刻被皇上親自勸退,那自然再好不過。
她最近叫底下收得緊,沒有對懿妃出過手,自然這會兒心裡不犯怵。
微微蹲身跟皇上太后行禮。
太后輕擺了擺手,神情淡淡,看不懂喜怒:“皇后照顧好自己,才是頭等大事。”
皇后率先離開,眾妃嬪面面相覷,自然也不會多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