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姑娘們,和賈璉本就沒什麼感情。
可卿她們和黛玉和寶釵她們有心問賈珏,卻又不好開口。
還是小惜春忍不住心裡焦急,開口問道:
“珏哥哥呢?珏哥哥呢!”
林之孝又連忙回道:
“回四姑娘,侯爺追那些叛逆去了。那些叛逆之前藏了起來,我們回來的時候正好遇到。幸好侯爺帶著二爺折返,許是擔心那些叛逆躲在後宅,侯爺只能放下二爺去追了。”
有了小惜春開口,其他人再開口就沒有那麼突兀了。
可卿攪著手裡的帕子,有些不安的說道:“叔叔身上還有傷呢,會不會有危險?”
其他人這才想起來,賈珏離開的時候,胸口上還有一隻弩箭釘著呢!
黛玉和姑娘們都有些心疼,眼眶都有些紅了。
不是她們忘恩負義,實在是之前嚇壞了,腦子都不怎麼轉了。
尤其是寶釵、探春、王夫人、薛姨媽,都是臉上帶著些愧疚和感激。
若不是賈珏擋在她們跟前,怕是她們不知道誰就要被射殺了!
賈母安慰道:
“別擔心,珏哥兒是縱橫草原的人物,不會有事的。現在這些歹人衝進了後宅,咱們也只能躲在這裡了。林之孝,前面什麼樣了?”
林之孝低著頭有些顫抖的說道:
“老太太,銀庫和各庫那邊都被他們撞開了,我和家裡的身邊沒幾個人,不敢正面衝突,只能想著來這邊先護著老太太和太太姑娘們.....”
賈母聞言嘆道:
“不怪你們,你們做的很好。你們都是忠心的,不像是這些忘恩負義的。”
正說著,
林之孝家的和幾個健婦抬著賈璉進來了,一見地上躺著十幾個大小管家也是嚇了一跳,險些沒把賈璉扔出去。
王熙鳳見賈璉昏迷,腰上還滴著血,頓時哭著撲了過去。尤氏見進來幾個健婦,便對著賈母說道:
“老太太,讓她們先將這些管家捆起來吧?”
賈母點了點頭,方才身邊的小丫鬟都嚇壞了,壓根就不敢上前。但這些健婦卻是粗人,沒那般的害怕。
這邊剛將十幾個大小管家捆了起來,堵住了嘴,那邊賈寶玉‘哇~~~’的一聲嚎啕大哭了起來。
這也怪不得他,畢竟再次遇到這樣的場面,難免又勾起上次的悲慘記憶。
眾人都是懵住了,尤其是姑娘們。
她們雖然嚇得眼中帶淚,卻也沒有這般的哭啊!
賈政或許是覺得面子有些掛不住,一個嘴巴子扇了上去,怒道:“閉嘴!丟人現眼的玩意!”
賈寶玉之前失禁了,渾身一股尿騷味。
大家都躲在一起的時候,自然顧不得。
可這會兒誰聞不到?
賈政這樣在乎臉面的人,哪裡受得了這個?
王夫人本來想張口,可想想方才賈寶玉被賈政拉起的時候,看都沒看自己一眼,也不由的有些心寒。
但好歹是自己的兒子,看寶玉這樣又有些心疼。
可想起一樣是孩子的賈珏站在自己身前的高大背影,又對寶玉有些失望和......
榮國府前院。
賈珏看著被壓在地上的百餘人,淡淡的揮手道:“都殺了吧,無須留人!”
“喏!”
隨著餘江川一聲喏,被壓在地上跪著的下人們頓時嚇得不行。
有的破口大罵,有的磕頭求饒,有的痛哭流涕。
可賈珏卻是壓根不在乎,雖然一些活契的下人不能隨意打殺。
但這些人參與到了‘造反’中,殺了也沒人管的!
只要留下那些沒有動手的,不管是害怕不敢去的還是忠心的,有他們作證,這事就是釘死了的!
最重要的是,賈珏不知道這裡有誰是賴升的心腹。
他也不知道賴升有沒有和其他人說過李振山是個‘貪心’的,所以直接全殺了以絕後患。
“餘江川,在這裡看著,銀庫那邊的東西不要動。若有外人來,速去榮慶堂找我“喏!”
賈珏其實壓根不太在乎銀子什麼的,他有太多賺銀子的辦法了。
賈赦拿走的那兩萬多兩銀子,賈珏壓根就沒看在眼裡。
他要的,始終是將府裡上上下下收拾個乾淨!
只是沒想到李振山下手這麼狠,這乾淨的有些過分了...
榮慶堂上,
大家都盯著正在給賈璉上藥的太醫,一時間氣氛有些詭異。
賈母看著這個嫡子嫡孫,心裡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情緒。
賈赦的屍體就擺在堂中,死狀悽慘,不用白布蓋著都嚇的人不敢看!
這好好的日子,怎麼就過成這個樣子?!
大兒子雖然混蛋,可也是自己的親生孩子,也是榮國府的爵位承襲人!
現在大兒子就這麼死了,還是被孫子當做擋箭牌死的!
她既希望賈璉活著,又希望賈璉就這麼去了。
老太醫給賈璉上好了藥,剛站起來還沒開口呢,王熙鳳就急忙問道:“太醫,他怎麼樣?怎麼還沒醒?!”
老太醫搖了搖頭說道:
“璉二爺失血太多,不會這麼快醒的。這背後一刀其實並不算致命,但被人踩了太多腳,才會這般嚴重,現在上了藥,只要過得了今晚能醒過來,就沒大事。”
“另外璉二爺這小腿被人踩斷了,雖然接好了,但以後難免會有些跛足。還有這一口牙齒被人踢掉了大半,也得找人制作義齒。”
華夏很早之前就可以補牙了,只不過這個補的牙齒很昂貴,而且也沒有多大的用處。和後世科學補牙不一樣,這樣的牙齒不牢固,也不能吃硬的東西。
王熙鳳一臉悽苦,她沒想到好好的算計竟然變成了這個模樣!
賈赦死了也就死了,而且死了也有好處!
至少爵位是會傳到賈璉這裡的!
但前提是賈璉活著,而且名聲不會出問題!
賈母謝過老太醫,就讓人先帶著老太醫去偏房休息了。
接下來還有很多的事情,肯定不能讓老太醫知道。
而後宅現在是否安全還不一定,也只能這麼安排了。
賈珏掀開簾子進來的時候,就察覺到屋裡的氣氛有些不對勁。
他這會兒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還以為大家都是因為賈赦的死和賈璉的傷難過。
大家的目光都看過來,有欣慰,有感激,有心疼。
看著可卿、李紈、黛玉、寶釵和三春的目光柔和、擔憂,賈珏的心裡不由得一樂。
可王夫人、薛姨媽的目光是怎麼回事?
尤氏見賈珏回來,也是鬆了口氣。
她想著若是賈珏在出事,她可是真的再也守不住自己的榮華富貴了!
“侯爺,咱們府裡.....”賈珏擺手道:
“東府沒事,我讓人過去看了,前面後面都安穩。那些大小管家也都控制住了,放心吧。他剛上前,黛玉就輕聲道:
“你,你之前不是受傷中箭了麼?箭拔下來了?太醫就在偏間呢,你快去看看。”其它眾女和姑娘們也都連忙點頭,生怕賈珏有什麼事。
賈珏哭笑不得的說道:
“我沒事,那箭射的不深,我之前忘了。找到璉二哥的時候才想起來,順手就拔了。這會兒都不流血了,一會兒抹點藥就是了。”
他是真的沒什麼事,那弩箭也就是肩頭扎進了肉裡。
拔出來以後收縮肌肉,連血都沒流多少。
最多晚些時候隨意弄點金瘡藥抹上,哪裡還用得到太醫?
王夫人起身,滿眼感激的說道:“珏哥兒,方才多謝你了。若不是你,我就......”
在她那個方向看,賴升的弩箭就是對著她的。
所以這個感謝也是真情實意的!
同時還有一絲心有餘悸!所幸這次針對的不是她和寶玉母子了......
賈珏愣了一下,心說我是救寶釵和探春,你謝我作甚?
隨後就反應過來了,當時她們抱在一起,誰看賴升的弩箭都是對著自己的。
“二太太嚴重了,都是一家人,我怎麼會袖手旁觀!”
王夫人依舊滿眼感激,這個孩子真是個好孩子!自己從前真是個禽獸啊!
薛姨媽也是一樣,她之前和賈珏接觸不多,但今天看來這孩子真好!
寶釵眼中多了一絲莫名的情感,再不是之前那般的清冷了。
探春小聲道:“珏哥兒,你真沒事兒?”
迎春和小惜春也緊張的看著賈珏,小惜春的眼淚都止不住了,生怕賈珏是硬挺著。
賈珏揉了揉小惜春的腦袋,安撫了姑娘們幾句,還趁著背對眾人的時候給黛玉眨了眨眼。
黛玉心裡一跳,險些沒啐出來。
這邊安撫好了姑娘們,賈珏才皺著眉頭問起了情況。
賈母幾次張了張嘴,最後嘆息了一聲將賴大的話說了一遍。
這事兒雖然是賈赦做的難看,賈璉是大不孝,她這個老太太也想遮掩。
可這裡的人太多了,只能實話實說。
賈珏有些驚愕的看著賈璉,心說這可真是個大孝子!
“老太太,現在還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後宅還有不少嬤嬤和丫鬟,都未必是乾淨的。還有這些管家家裡的家產,也得儘快查抄出來,不能等官府插手!”
賈母點了點頭,她也知道這些必須儘快解決。
賈珏繼續道:
“抄家的事情不好別人插手,我覺得還是二嬸嬸出面排程最好。後宅的事情,就得讓大嬸嬸和三妹妹出面了!我給這邊留下人手,最好現在就動起來!”
王熙鳳聞言看了看高榻上昏迷的賈璉,心中一陣糾結,最後還是咬牙起身說道:
“別折騰大嫂子和三妹妹了,都嚇壞了。我現在就帶人清理後宅,明一早將城外莊子的青壯調來,再帶人去抄家!”
寧國府,前堂。
寧正堂是寧國府的正堂,是專門接待貴客的地方。
平日裡如果賈珏不在的話,寧正堂是不許任何人進出的。
李振山和程樂羽自然也不行,尤其是他們是賈珏的謀士和親信,就更要在意規矩才可以。
程樂羽聽著外面的求饒聲和慘叫聲,眉頭微皺道:“李將軍欲擒故縱之下,這外面必有一些被無辜捲入之人。只為了清理宅院,沒必要做到這個程度吧?再說榮國府那邊出了這樣大的事,這邊還是不要鬧出太大動靜好。”
方才餘江川已經派人回來知會過了,不僅將榮國府那邊的事情說了,還讓虞姬帶著後宅女眷去了那邊。
畢竟現在賈珏不好抽身回來,也只好讓襲人晴雯她們先過去了。
之前賈珍賈蓉的喪事都是賈政賈赦幫忙處理的,如今賈赦已死,哪怕是為了‘和睦宗族”,賈珏也要留在那邊。
李振山聞言失笑道:
“我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如何算是欲擒故縱?又不是我逼著他們貪墨,也不是我逼著他們做壞事。今日被清算,只能說是咎由自取。”
程樂羽眉頭微皺,輕嘆道:
“那些管家也就罷了,下人這邊能放過就放過吧。他們不過是被逼著做事,能有幾分好處?換位思之,你我在他們的位置上,也未必做的更好。”
李振山挑了挑眉,直接搖頭拒絕道:
“如果連最簡單的忠誠都做不到,那又何必奢望主家的仁慈?做了錯事,就是錯了,至於原因是什麼,不重要!”
程樂羽聞言沉默,他覺得有人做錯事了,雖然要有相應的處罰,但更重要的是找到原因。
只有找到原因了,想出解決的辦法杜絕,以後才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他也不是那種聖母婊,什麼人都要救。
只是想著就算是現在將這些人全都收拾了,那下一波人不還是這樣麼?不如施以恩德,然後讓這些人心甘情願的將遇到過的問題都一一道來。
雖然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但至少可以知道這些人真正的想法,從而防患於未然,這樣對後來的下人可以做出更妥善的安排。
程樂羽又是一聲嘆息,緩緩道:
“李將軍下手過於狠辣,長此以往,怕是會釀下大禍,對己身也有不利。”
李振山也知道這一點,畢竟他也是讀過很多書的。
知道自己這樣的鷹犬走的都是陰私詭計,前途肯定是很難光明的。
自己適合做一些陰暗的,見不得光的事情。
雖然在前期能受到重用和信任,但在一切功成之後多半是鳥盡弓藏。
不過直到遇到了賈珏。
他冥冥之中,只覺得賈珏和常人不同,不能以常理認知。
事實也確實如此,他的確是一位百年難得一見的英傑。
他肯為賈珏做事,也有著自己的思量。
只不過這第一件事有點脫離掌控了......
他也沒想到賴家兄弟竟然鬧得這麼大,現在就動手了!
只能說這才是真實的世界!
世上所有的佈局都不可能掌握所有的人心和細節,總會有超過預料的情況出現。
在這個過程中利用自己掌握的資源,逐步影響和修正事態的結果,才是真正的手段。
現在李振山就是在利用自己的頭腦和賈珏的權利,在讓整件事情回到正軌,達到自己需要的目的。
但這些都不能和程樂羽說,賈不相信程樂羽,李振山也一樣。
他必須試探一下,如今就是最好的機會。
“程先生原來一直跟著景略公麼?”
程樂羽搖了搖頭,直言道:
“在下之前一直跟隨家師大幻仙人修道,是前兩日家師讓我下山,跟景略公來侯爺身邊盡一份綿薄之力。”
李振山聞言雙眼微眯,笑著問道:
“原來是跟隨老神仙修道,那怎麼也要稱呼一聲小天師了啊!”
程樂羽聞言失笑,他知道李振山這是試探也是揶揄。
他這個歲數,還什麼小天師啊!
“我也只是跟隨家師修道,想看看是否能脫離紅塵,觀天地大道,並非是真正踏入道教。
這會兒輪到李振山皺眉了,今天程樂羽來的太突然了,他根本沒有時間讓人出去打探訊息。如今聽程樂羽話中之意,既有矛盾又似乎自洽邏輯。
程樂羽也看出他的疑惑,笑著解釋道:
“我幼時不過是富農出身,也曾苦讀十餘載,也曾年少揚名十里,眾人都言我有寒門貴子之貌。然我卻與金榜無緣,數次不中。只因我沒有足夠的錢財打點...”
“那時我才知道寒門也不是我們百姓能比的,什麼寒門貴子,不過是自欺欺人。後家中也破敗了。父母離世之後渾渾噩噩數年,最終得遇家師才上清虛觀修道至今。”
他這話就等同於將自己的過往說給了李振山來聽,也是在等著賈珏派人去查驗。李振山也自然聽得出來,笑著點頭道:
“看來程先生也是過往豐富,見過了人間醜態,朱門酒肉臭了。難怪先生對底層這般寬宥,原來是這般緣故。”
程樂羽沉默了幾秒嘆道:
“倒也沒李將軍說的這般風雅淡然,在下彷徨時仿若心中有魔,無助時仿若萬物凋零離我而去。只有隨家師那幾年才逐漸清醒,見了許多,記下了許多。”
李振山聞言哈哈大笑了起來,伸手指著他說道:
“你這人說話實在是不老實,罷了,也不說這些了。只是想問程先生既修了道,想也看透了這些髒兮兮的名利,如何又出現在這裡?”
程樂羽低著頭,似乎有些慚愧的說道:
“修道而己,又不是成仙,總是對有些事不甘心的。我年少時覺得讀書人的事不過是四書五經,可沒想到這功名二字不難,難得是功利的利字!”
“家師說我是一塊好玉,可好玉哪裡會等到半百才被人發現?我也想過回家,想過去耕田了此殘生,可我手無縛雞之力,也只好走一走曾經不屑的旁門了。”
他說的情真意切,卻沒看到李振山嘴角閃過一絲詭異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