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上那張《太原會戰態勢圖》右下角,還留著去年中秋郝長官題寫的“盡忠報國”四字。
“煥然(錢伯鈞表字)來得正好。”
郝長官抽出指揮刀,刀刃在作戰地圖上劃出火星,“說說你的204高地佈防......”
話沒說完,作戰室東南角突然傳來金屬撞擊聲。
錢伯鈞的湯姆遜衝鋒槍已經上膛,卻見個穿灰布軍裝的瘦高男子正用圓規在牆上作業圖示註彈道引數。
那人領章上的炮兵科徽章蒙著層白灰,握規的手指卻穩如機械錶芯。
“周鎮山!”陳頌然的山西腔帶著怒意,“軍座在問話,能不能安靜點!”
炮兵指揮官緩緩轉身,金絲眼鏡後的目光掃過錢伯鈞的綁腿:“反斜面陣地?愚蠢。”
他手中的圓規尖正戳在204高地東側標高處,“石灰岩地質的跳彈區擴大37%,你的馬克沁陣地活不過午時。”
防空洞突然劇烈震顫,頂燈熄滅的瞬間,錢伯鈞看見郝長官摸出懷錶對著炮火閃光讀時,錶殼上嵌著彈痕,這是長城抗戰時的紀念品。
想起來時的目的,顧不得回答郝長官的問話。
“軍座不能去前線!”錢伯鈞終於找到話縫,將繳獲的日軍作戰圖拍在桌上,“特遣隊攜帶毒...特種彈,南溝村的觀測哨......”
話沒說完,門外突然傳來喧譁。
滿臉煙塵的電報員小鄭撞進來,這個金陵通訊學校的高材生此刻結巴得厲害:“獨...獨立第5旅回電,說...說炮兵團遭空襲......旅長鄭少將殉國...”
屋內的氣氛瞬間降了幾個溫度。
錢伯鈞聽到也是滿臉苦澀,鄭長官竟然還是如同歷史上那樣以身殉國了。
鄭長官也是條響噹噹的軍中悍將,極其厭惡內戰,曾憤然道:“國難當頭,不思抵禦外寇,反倒同室操戈,我這個旅長乾脆不幹也罷!”
參謀長高封月非常理解鄭長官的愛國心情,勸他暫且忍耐,不要放棄槍桿子。
鄭長官聽從勸告,在進軍中和高封月多次設計,從側面幫助紅軍,互不侵犯,並允許有些物資經由自己管轄的防地進入蘇區。
有一次,鄭長官得知紅軍的小隊人馬被困在安徽六安西邊的一座小山裡,彈盡糧絕,無法轉移。
他馬上派高封月率領一連人,帶足槍支、子彈和食物,先以攻為名靠近山頭,然後佯裝戰敗,丟棄大量軍需物資,撤退下來。
如今這個亦正亦邪的果軍少將,不顧警衛人員一再勸阻,親自到前沿陣地指揮作戰,不幸捐軀。
錢伯鈞心中悲憤,鄭將軍一路走好,黃泉路上絕不孤單,錢某會讓小鬼子血債血償,百倍奉還!
郝長官的身形一頓,繼而強行挺直。
他突然抓起電話搖柄,黃銅轉盤在掌心擦出火花:“接第5旅旅部前線指揮部!給我找三營的張振武!”
顯然,張振武是郝長官的老部下。
電流雜音中傳來模糊的喊殺聲,突然變成尖銳的日式衝鋒號。
軍長的指節在話筒上發白,錢伯鈞注意到他手背上的靜脈凸起如戰壕走向圖。
顯然,郝長官內心並不像表面那樣鎮靜,也在為鄭長官的去世悲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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