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風突然轉為西北的瞬間,他扯開嗓子吼道:“點火!現在!”
聲帶撕裂的血沫噴在防毒面具濾罐上,凝結成冰。
蜿蜒十里的硫磺坑同時爆燃,熱浪掀飛了李滿倉的軍帽,也把用來引導毒氣流向的竹管烤的開裂。
他看見隗排長像頭受傷的豹子撲向開裂的竹管,用身體堵住毒氣洩漏的缺口。
活性炭粉混著鮮血糊住裂縫時,空氣中響起令人牙酸的嘶鳴。
“排長!”李滿倉剛要衝過去,卻被斜刺裡竄出的身影撞倒。
運輸連的老油條趙鐵頭滿臉炭灰,懷裡還抱著半筐山西老陳醋:“瓜娃子!快用這個浸棉簾!”
酸液潑灑的瞬間,兩人裸露的面板立刻鼓起水泡,卻也中和了撲面而來的氯氣。
觀測塔方向突然傳來驚天動地的爆炸。
王二喜用最後力氣拉響的手榴彈,將日軍兩個毒氣罐炸成扭曲的鐵花。
飛濺的鋼片削斷了他綁在腰間的密語本,寫滿炮兵座標的紙頁如白蝶般飄向中國守軍陣地。
淺野大輔的望遠鏡在此刻蒙上血霧。
他驚恐地發現,原本應該垂直擴散的毒雲竟被熱浪反推回來。
92式重機槍陣地上,三十多個來不及戴面罩計程車兵正抓撓著喉嚨,指甲在脖頸上犁出森森血溝。
“轉向!快轉向!”他歇斯底里地踹向操作兵,軍靴卻陷進了突然軟化的凍土。
淺野這才想起氣象報告裡提到的“異常地溫回升“,但為時已晚。
混著二甲苯溶劑的芥子氣已順著戰壕回流,將整個工兵中隊裹進死亡之雲。
與此同時,八路軍偵察員徐鐵柱正趴在黃櫨樹杈上。
這個神槍手眯起左眼,看著瞄準鏡裡日軍防化兵撕扯防護服的癲狂模樣。
他扣下扳機的瞬間,特意偏了半寸。
子彈擦著淺野大輔的鋼盔飛過,在九七式拋射器閥門上撞出火花。
沖天而起的火光照亮了整個忻口戰場。
李滿倉掙扎著爬向隗排長,發現對方胸前的血窟窿正在咕嘟冒泡。
他想解下懷錶塞進排長手心,哪怕給排長帶來一絲運氣也好,卻發現錶盤玻璃早已被蝕穿,分針永遠停在了芥子氣最致命的濃度峰值時刻。
“龜兒子...帶上這個...”隗子昂突然扯斷脖子上紅繩,染血的觀音玉墜拍進新兵掌心,“告訴我婆姨...後山崖柏樹下...”
話未說完,工兵排長的身體突然劇烈抽搐,防毒面具裡噴出的黑血染透了半面殘牆。
陣地臨時指揮所裡,左臂負傷的二營長伍炎風的鉛筆在羊皮紙上沙沙作響。
當他把“建議總攻提前”的申請塞進竹筒時,忽然聽到身後傳來枯枝斷裂聲,條件反射的抽出手槍,卻看見滿臉炭灰的陳秀英正攙著李滿倉。
小戰士懷裡,還死死抱著半截髮黑的竹製換氣管。
黎明前的黑暗中,燃燒的日軍鋼瓶將河面映成血紅色。
淺野大輔的屍首漂浮在水面上,防化服裡鼓脹的腐敗氣體使他的屍體始終面朝下。
正如他畢業論文裡描述的硫化氫中毒特徵。
而八十里外的衛長官指揮部,年輕參謀正用紅鉛筆在地圖上畫下致命弧線,筆尖落處,正是王二喜用生命換來的那組風速引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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