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微微亮，黎城外的山道上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錢伯鈞勒住韁繩，身後跟著王文仲和幾名警衛員，一行人風塵僕僕地從壺關趕回。
遠處，427團的臨時駐地已隱約可見。
幾排新搭的草棚子，炊煙裊裊，戰士們正圍著鐵鍋分粥，見團長回來，紛紛立正敬禮。
錢伯鈞擺擺手，跳下馬拍了拍軍裝上的灰土，對迎上來的輜重營長蔣子軒道：“東西都備齊了？”
蔣子軒咧嘴一笑：“按您的吩咐，從‘青峰支隊’倉庫搬來的二十箱中正式步槍、三挺捷克式，還有那兩門迫擊炮，全擦得鋥亮，就等今天唱戲了！當然該有的重炮和塔克也配備上了。”
錢伯鈞點點頭，大步走向指揮部草棚。
棚內，趙鐵錘正帶著幾個參謀往牆上掛地圖，見他進來，立刻遞上一份電報：“八路軍總部剛來的密電，同意咱們的計劃。
兩天後的晌午，他們會在黎城召開聯合抗日大會，當著各界代表的面，把‘青峰支隊’的裝備‘移交’給427團。”
錢伯鈞掃了一眼電文，嘴角微揚：“閻老西那邊有動靜沒？”
趙鐵錘嗤笑：“太原那幫人昨晚才收到風聲，這會兒估計正跳腳呢！”
同一時刻，太原綏靖公署。
第二戰區總司令捏著軍統剛送來的密報，手指抖得差點把茶盞摔了。
“錢伯鈞？！他427團不是早死在太原城了嗎？！”
參謀長硬著頭皮解釋：“據說是城破時帶了百來號骨幹從下水道突圍，一直藏在太行山北麓......前陣子九路圍攻，他們配合八路軍打了幾個伏擊，還救了129師的一個輜重隊......”
總司令一腳踹翻凳子：“放屁！他錢伯鈞要有這本事，當初在太原就不會消失！告訴咱們的情報人員，給我查。必須查清楚這四個月的時間裡，錢伯鈞都出現過在哪裡，他的427團到底做了什麼！另外給重慶發電報，就說請求情報支援......”
正罵著，副官慌張跑進來：“長官，重慶何部長急電，問咱們是否知情！”
總司令眼前一黑。
這下連裝傻的餘地都沒了。
“司令，那兩天後的交接儀式，咱們要不要參與？”
“誰願意去，就去，反正我丟不起那個人！八路軍寧肯把武器裝備交給錢伯鈞一個小小的團長，也不願意交給第二戰區。你們覺得，我還要去熱臉去貼他們的冷屁股嘛？”
兩天後。
黎城東門廣場，日頭漸高。
臨時搭建的主席臺上，八路軍代表、民間團體幹部、各縣鄉紳代表坐了一排。
臺下烏泱泱擠著上千百姓，有扛鋤頭的農民，也有穿長袍的商人，更多人伸著脖子往臺後張望。
那兒整整齊齊碼著“青峰支隊”的裝備：輕重機槍泛著冷光，迫擊炮的支架鋥亮，最扎眼的是那五輛蒙著帆布的坦克，雖看不清全貌，但履帶壓出的深痕已讓圍觀者嘖嘖稱奇。
“鄉親們！”八路軍政治部主任站到臺前，聲如洪鐘，“今天請大家做個見證！這位是晉綏軍427團錢伯鈞團長，他們曾在太原與日寇血戰，突圍後一直在敵後堅持鬥爭！”
人群頓時騷動，幾個老漢抹起眼淚。
太原淪陷的慘狀，誰沒聽過？
錢伯鈞適時上前敬禮，他特意換了件磨破袖口的舊軍裝，下巴上的胡茬也沒刮，活脫脫一副“死裡逃生”的模樣。
“感謝八路軍兄弟仗義相助！”錢伯鈞嗓門沙啞，像是憋了許久，“我427團剩的弟兄不多，但這些日子跟著大家一起打鬼子，總算沒辱沒中國軍人的骨氣！
多虧八路軍的幫助，我們總算和上層取得了聯絡。如今在各位的見證下，我們427團番號重燃，再接再厲，狠揍小鬼子！”
他轉身一揮手，臺下突然響起整齊的踏步聲。
三百多名“427團老兵”列隊入場。這些人實則是青峰支隊精銳所扮，可此刻他們衣衫襤褸，有的拄著木棍當步槍，有的腿上纏著滲血的繃帶，偏偏佇列走得殺氣騰騰。
百姓中爆發出掌聲，有人高喊：“好漢子！太原丟了還能拿回來！只要你們肯打小鬼子，俺們就支援你們！你們都是好樣的！”
八路軍代表趁機舉起鐵皮喇叭：“為表共同抗日之誠，我部決定將‘青峰支隊’‘繳獲’的部分裝備，轉交427團使用！”
話音剛落，坦克帆布被猛地扯下，“太行山號”的炮口在陽光下黑森森地揚起。
人群炸了鍋，幾個穿綢緞的鄉紳卻悄悄交換眼色。
這戲碼，未免太巧了點兒？
必須儘快把訊息傳回去，看樣子錢伯鈞和八路軍早有默契。
只是這中間到底合作到什麼程度，還不清楚。
重慶，軍統局辦公室。
軍統的情報負責人把晉東南發來的照片摔在桌上：“查！這坦克分明是美械制式，怎麼會從日軍手裡繳獲？”
一旁的秘書苦笑：“八路軍咬定是夜襲陽明堡所得，咱們總不能派人去炸燬的機場刨彈殼吧？”
“這是在糊弄鬼嘛？夜襲陽明堡所得？那在打陽明堡之前出現的武器裝備都是假的？娘希匹，這幫八路軍是徹底不把果府的臉面當回事兒了！”
“人家願意給我們一個說法已經不錯了。畢竟咱們給他們基本上就沒怎麼發過軍餉。
他們雖然在正面戰場沒什麼太大的貢獻。但是對小鬼子後勤的倒騰，可不比正面戰場的作用小。
特別是最近的這次反九路圍攻，簡直就是個奇蹟！
到現在軍政部那邊還沒弄清楚八路軍這半個多月的時間的仗到底是怎麼打的!”
正說著，說曹操，曹操到。
門外的機要員送進軍政部何部長的親筆信。
軍統的情報負責人掃了兩眼，臉色更陰：“何部長要我們‘務必弄清427團真實兵力’......他當我是神仙？那錢伯鈞的住在哪裡，我們都不清楚，我們拿什麼去查！”
還沒等他說完，外面又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報告，第二戰區來電，希望我們提供關於錢伯鈞的427團的情報支援！”
啪！
屋子中的主人顯然怒極，直接把杯子摔了！
延安窯洞裡，煙霧繚繞。
副總指揮捏著黎城大會的簡報，突然笑出聲：“好個錢伯鈞！讓咱們背鍋背得坦坦蕩蕩！”
一旁的政委也樂了：“他給閻老西的‘戰報’更絕。
說突圍時救了兩個閻軍師長，結果那二位早戰死了，閻老西現在連訃告都沒法改！”
笑聲未落，機要科長匆匆進門：“首長，太原地下黨急報，日軍第110師團已從石家莊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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