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鐵錘貓著腰往後傳令，武裝帶金屬扣擦過麥穗發出細碎的咔嗒聲。
卡車引擎聲越來越近。
第一輛車廂裡站著七八個日本兵，三八式步槍隨意架在擋板上。
有個戴眼鏡的軍曹正在點菸，火柴劃亮的瞬間照亮了他領章上的星芒。
錢伯鈞食指搭上扳機，冰涼的金屬觸感讓他想起太原城頭的積雪。
“打！”
王栓柱的機槍率先噴出火舌。
7.92毫米子彈穿透駕駛室鐵皮，在擋風玻璃上鑿出蜂窩狀的彈孔。
司機腦袋猛地後仰，天靈蓋掀飛時帶起一蓬血霧，方向盤失控的卡車像醉漢般歪向路溝。
車廂裡的日本兵還沒反應過來，第二挺機槍的交叉火力已經掃到。
子彈打穿汽油箱的悶響過後，轟然炸開的火球將三個日本兵拋向半空，有個傢伙的綁腿帶著火苗落在錢伯鈞前方五米處。
通！通！
迫擊炮的悶響接踵而至。
孫德勝親自操炮，第一發炮彈落在尾車後方十米，掀起的泥塊砸得車篷布噗噗作響。
他飛快擰動調節器，第二發直接鑽進車廂。
爆炸的氣浪將兩個日本兵甩出車廂，其中一人的步槍在空中走火，子彈斜斜地飛向天空。
“上刺刀！再炸下去，小鬼子的補給都給炸沒了！”錢伯鈞拔出手槍躍出戰壕。
三連戰士嘩啦啦推彈上膛，刺刀卡榫咬合的脆響連成一片。
新兵李二狗手抖得裝不上刺刀，被班長張大山踹了屁股：“怕個屁？捅進去擰半圈就完事！”
特戰排已經摸到第二輛卡車底盤下。
這輛車裝的都是小鬼子計程車兵。
爆破手羊宇輝叼著導火索，粗糙的手指靈巧地纏著雷管，額頭的汗珠滴在TNT炸藥塊上。
他正要拉弦，突然發現車廂擋板縫隙裡探出挺歪把子機槍。
“趴下！”喊聲未落，機槍子彈已經犁開他身旁的泥土。
突擊手蒲傑見狀一個側滾，二十發彈匣全潑水般打出去，車廂裡頓時傳來慘叫。
老周趁機拉燃導火索，翻滾時後腰被彈片劃開道血口子。
轟！
卡車被炸得騰空半米，底盤零件天女散花般四濺。
有個日本兵拖著燃燒的軍裝跳車，被埋伏在路溝的二連戰士亂槍打成篩子。
錢伯鈞衝到頭車殘骸前，正撞見那個戴眼鏡的軍曹從駕駛室爬出來。
這傢伙左臂已經炸飛，右手卻握著南部手槍。
錢伯鈞閃身避過子彈，軍靴狠狠踹在對方膝蓋上，骨裂聲伴著日語咒罵響起時，他掄起槍托砸碎了軍曹的眼鏡片。
“注意東側！”林懷瑾突然大吼。
原來後面的車廂裡竟藏著門步兵炮，三個炮手正在濃煙中裝填。
錢伯鈞一個魚躍撲進彈坑，炮彈擦著他鋼盔飛過，在後方麥田炸出直徑三米的火坑。
灼熱的氣浪烤焦了他後頸的汗毛。
“噠噠噠！”三連的衝鋒槍手終於衝到射程內。芝加哥打字機特有的嗡鳴聲中，日軍炮手胸前爆開十幾朵血花。
有個重傷的日本兵掙扎著去拉炮繩，被王栓柱點射擊中眉心，鋼盔帶著腦漿撞在炮盾上，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變形聲。
錢伯鈞喘著粗氣靠坐在輪胎旁，突然發現有個日本兵正悄悄爬向路溝。
他抬手就是兩槍，卻聽見撞針空擊的咔嗒聲。
沒子彈了。
眼看那日本兵就要鑽進麥田，斜刺裡飛出把工兵鍬，鍬刃精準地嵌進敵人後頸。
“團座，換彈匣！”趙鐵錘扔來個滿倉的彈匣，錢伯鈞接住時摸到上面黏糊糊的血。
戰場突然詭異地安靜了幾秒。
燃燒的卡車殘骸映紅了戰士們汗津津的臉，焦臭味混著火藥味直往鼻孔裡鑽。
錢伯鈞正要下令打掃戰場，耳朵突然捕捉到金屬碰撞的輕響。
一輛車廂底板在動！
“散開！”他話音未落，車廂底板突然被掀開，兩挺九六式輕機槍從暗格中探出槍管。
子彈潑水般掃來，一個戰士，猝不及防之下，當即栽倒在血泊中。
“都躲開，老子要扔手榴彈了！即使拼著物資不要，也不能再讓弟兄們犧牲了！”錢伯鈞抄起犧牲戰士懷裡的集束手榴彈，掄圓了膀子扔過去。
爆炸掀翻了暗格蓋板，露出下面藏著的彈藥箱。
林懷瑾趁機帶人繞到側翼，衝鋒槍掃射打得鋼板火星四濺。
有個日本機槍手半個身子探出來換彈匣，被老邢用步槍精準點殺。
子彈從右眼貫入，後腦勺噴出的血霧在火光中像朵妖豔的花。
最後頑抗的是個日軍少尉。
這傢伙揮舞軍刀砍傷了名戰士，嘴裡喊著“天皇萬歲”衝向迫擊炮陣地。
炮手們慌忙後撤時，錢伯鈞撿起地上的三八式步槍，一個突刺捅進對方肋下。
少尉猙獰的表情凝固了，軍刀噹啷落地，他低頭看著沒入身體的刺刀，突然咧嘴笑了，滿口血沫子噴在錢伯鈞臉上：“支那...豬...”
“去你媽的！”錢伯鈞擰腕攪動槍身，刺刀在敵人腹腔裡轉了半圈才拔出。
少尉跪倒在地時，腸子像褪色的繩索般滑出來，在塵土中拖出暗紅的軌跡。
槍聲徹底停了。
月光重新籠罩公路，燃燒的卡車殘骸像幾堆篝火。
錢伯鈞抹了把臉，手掌沾滿血和汗混合的黏液。
他看見醫務兵正給戰士們包紮，繃帶纏上去瞬間就被血浸透；
一名警衛排的戰士靠在路碑旁抽菸，後腰的傷口用紗布草草扎著；
王栓柱在清點戰利品，腳邊堆著幾個帶彈孔的鋼盔。
“報告傷亡。”錢伯鈞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
趙鐵錘小跑過來，筆記本上血手印蓋住了鋼筆字：“陣亡三人，重傷六，輕傷...輕傷沒算。”
錢伯鈞蹲下身，從日軍少尉屍體上摸出包“壽人”牌香菸。
他叼起一根，就著卡車殘骸的火苗點燃，深吸一口才壓下喉嚨裡的血腥氣。
夜風吹散硝煙，露出天邊幾顆倔強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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