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伯鈞趁熱打鐵,從蔣子軒剛送來的物資裡抽出兩匹紅布:“老哥,您要還認我這個兄弟,今天就當給孩子們補個禮數。等打跑鬼子,我親自帶李存瑞回您家祠堂磕頭!”
李瓦匠盯著紅布,又看看侄女的神情,突然蹲在地上抱頭痛哭。
他婆娘抹著眼淚扯他袖子:“孩兒他爹,姑爺好歹是個吃皇糧的...”
眼見李瓦匠神情有了鬆動,只是有點抹不開面子。
錢伯鈞趕緊給了對方臺階下,連連拍胸脯保證,他錢伯鈞手底下沒有一個孬兵。
個頂個的都是打鬼子的漢子。
錢伯鈞好說歹說,終於讓李瓦匠吐了口。
錢伯鈞趕緊招呼,準備把生米煮成熟飯。
“準備起來!”錢伯鈞一嗓子吼醒發愣的眾人,“老趙帶人搭喜棚!李三爺負責寫喜聯!王嬸子領著婦女們蒸喜饃!”
整個村子瞬間活了過來。
戰士們拆了鬼子的卡車帆布當頂棚,把繳獲的膏藥旗染紅剪成喜字;
李三爺用鍋底灰兌水寫“抗戰姻緣一線牽”的喜聯,橫批“多打鬼子”;
小紅繩帶著孩子們滿村宣傳,把李存瑞和張翠要辦婚禮的事情傳的滿世界都是。
蘇婉清帶著女兵給張翠梳妝。
沒有胭脂就用紅紙浸水抹腮,缺金簪便折了段銅絲纏紅繩。
當姑娘穿著改小的紅襖出來時,正在釘喜棚的戰士們都看直了眼。
碎布拼的嫁衣映著晚霞,竟比綾羅綢緞還奪目。
“愣著幹啥?”錢伯鈞踹了腳發呆的李存瑞,“去換衣裳!”
蔣子軒翻出套嶄新的尉官制服,連黃銅紐扣都擦得鋥亮。
暮色漸濃時,打穀場已變了模樣。
二十八張條桌拼成喜宴,擺著老鄉湊的粗瓷碗;
汽燈吊在竹竿上,照得紅喜字直晃眼;
灶臺邊摞著三層蒸籠,老面饅頭香氣混著燉肉味往人鼻子裡鑽。
龐長官和封君少聞訊趕來,一個捐了條繳獲的將校呢當紅毯,一個摘下勳章給新人當信物。
馬彪更絕,不知從哪搞來罈女兒紅,泥封上還沾著墳土:“老子從漢奸祖墳裡刨的!”
“吉時到——”趙敲著銅鑼開道。
李存瑞同手同腳地走到場中央,軍裝繃得死緊。
新娘子被小紅繩攙著出來,蓋頭是塊繡著鴛鴦的粗布,下襬還露著改短的襖邊。
錢伯鈞站到磨盤上主持:“一拜天地——”
兩個新人朝著臨沂城牆方向跪下,那裡還留著新鮮的彈痕。
“二拜高堂!”李瓦匠被推到條凳上坐著,接過新人敬的茶手直抖。
茶碗是借的,裡頭飄著幾片棗樹葉子,喝得老漢又哭又笑。
“夫妻對拜!”李存瑞腦袋磕得太猛,跟張翠的蓋頭撞在一起,惹得滿場大笑。
小紅繩趁機掀開蓋頭一角,新娘子含淚帶笑的臉在汽燈下像朵沾露的野薔薇。
“禮成!”錢伯鈞剛喊完,村口突然傳來急促的哨聲。
偵察兵狂奔而來:“報告!鬼子先頭部隊距此五里!”
歡樂的氣氛瞬間凝固。
李存瑞下意識摸向腰間。
那裡本該有槍。
張翠卻一把攥住他的手,從懷裡掏出個粗布包:“給你的。”
層層開啟,是雙千層底布鞋。
鞋底密密麻麻納著“平安”二字,針腳比荷包整齊多了。
“接著奏樂接著舞!”錢伯鈞突然大吼,“炊事班加菜!炮兵營去村口架炮!讓小鬼子也沾沾喜氣!放心吧,有427團的弟兄們,你們好好的辦你們的婚禮就成!”
一旁的龐長官和封君少也招手叫過副官,紛紛表示要幫一下手。
這下子彷彿按下開關,喜宴又熱鬧起來。
戰士們輪流給新人敬酒,酒碗是炮彈殼改的,盛著地瓜燒。
李存瑞連幹三碗,突然單膝跪地:“團座!我請求婚後還留炮營!”
“放屁!”孫德勝踹他,“你想讓孩子生下來沒爹?”
“讓他說完!”錢伯鈞拎起酒罈。
李存瑞額頭青筋暴起:“觀察位缺人手!我閉著眼睛都能報座標!再說...再說...”
他扭頭看新娘,“翠兒願意等我。”
張翠重重點頭,紅襖下襬被攥出褶皺。
場邊李瓦匠突然拍桌:“有種!閨女沒看走眼!”
“好!”錢伯鈞摔碎酒碗,“特許李存瑞婚後留隊!但只准在二線觀測所!”
轉頭對蘇婉清喊,“給新人騰間婚房!就設在地窖指揮部隔壁!”
酒過三巡,炊事班端上硬菜——紅燒肉燉粉條。
肉是龐長官送的豬,粉條是鄉親們現漏的,油花上飄著野蔥末。
小紅繩蹲在灶臺邊啃骨頭,油手在紅繩上蹭得亮晶晶的。
馬彪喝高了,摟著趙鐵錘唱秦腔。老趙敲著鐵皮伴奏,調子跑到山西去了。
封君少跟龐長官划拳,輸得將校呢都被扒了當賭注。
李三爺帶著瓦匠們吹嗩吶。
突然,村外傳來炮響。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孫德勝已經對著步話機吼起來:“方位角35,距離1200,三發急速射——放!”
427團的炮兵完成首殺。
三發炮彈尖嘯著掠過村口,遠處騰起的火球照亮半邊天。
“接著喝!”
錢伯鈞舉碗,“讓小鬼子給新人放禮花!”
酒碗相撞聲中,前線的戰報雪片般飛來。
鬼子一個小隊試圖迂迴,被老邢的特戰隊打了伏擊;
兩輛裝甲車開到河灘,讓59軍的反坦克槍轟成了篩子。
最絕的是李瓦匠獻的“臭雷”,滾下山坡炸開時,燻得鬼子涕淚橫流。
子夜時分,張翠攙著醉倒的李存瑞入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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