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件事一直沒告訴你。”酒德麻衣接著說。
老唐沉默了片刻,他發覺麻衣好像是來真的,於是合上漫畫書放到一旁。
“你說。”老唐有點緊張。
“我用賢者之石子彈狙殺了龍王諾頓。”酒德麻衣的語速很快,像是怕自己一停頓就會失去勇氣,
“就在長江三峽水庫,最初的那個世界線裡。這次世界線重啟之後,有很多記憶從我的腦袋裡冒出來……”
“但我一直沒告訴你。”
“……我想道個歉,雖然道歉可能沒用。”
樂曲恰好在此刻攀至高潮,吉他聲交錯悲愴,沾染了塵與土的故事被人蘸著烈酒重新撿起。
江風捲著水汽拂過露臺,吹亂了酒德麻衣的髮梢。
她的手指下意識地捏緊了可樂罐,鋁製外殼發出輕微的變形聲。
老唐盯著她看了幾秒,“……就這?”
酒德麻衣愣住:“什麼?”
“我還以為你欠了鉅額網貸找我借錢呢。”老唐鬆了口氣,“白王早就拿這事兒刺激過我了,我的意思是,在日本紅井的那一次。”
酒德麻衣的眉頭皺了起來:“你早就知道?”
“嗯。”老唐仰頭望著天空,“我早知道了。”
酒德麻衣啞然。
她想起來了,那個時候的天空中還在飄雪,她舉著狙擊槍對準老唐的腦袋,在老闆的吩咐下嚇唬他,讓他說遺言。
老唐的遺言絮絮叨叨的,從照顧康斯坦丁說到給當年曾經住過的孤兒院打錢,從說要把暴怒插在他屍體上嘴硬說賢者之石殺不掉他,到讓康斯坦丁把那套火鳥漫畫燒過去。
甚至他還說了讓路明非給他閤眼,最後還吟了一首龍王的辭世詩。
但自始至終,他都沒說過,自己殺過一次他。
哪怕在遺言的環節,他都沒說。
“可你當時為什麼不說呢?”酒德麻衣問。
“說什麼?你又沒在這個世界線殺我。”老唐攤手,“再說了,要是每個世界線的賬都要算,那我現在也別享受假期了,還得興師動眾去和路明非一塊兒幹利維坦,話說李霧月應該是死透了——”
“羅納德·唐。”酒德麻衣打斷他,“我是認真的。”
老唐嘆了口氣,坐直身體。
“好吧,那我也認真回答——我不在乎。世界線重啟了,過去的事就只是‘過去’而已。你要是非得糾結這個……呃,不如想想怎麼補償我?”
“你想要什麼補償?”
“嗯……下次記得帶冰紅茶,要冰的。”
老唐一本正經,“雪糕,我只吃小布丁,至於夏天的飲料,我只喝冰鎮冰紅茶。”
酒德麻衣盯著他看了幾秒,“你真是……”
她搖搖頭,沒再說下去。
老唐重新躺回藤椅,拿起漫畫書:“你不懂,冰紅茶必須得是冰鎮的。”
酒德麻衣沒理他,起身走到露臺邊緣,扶著欄杆望向長江。
江水在陽光下泛著碎金般的光,青銅大廈的陰影投在水面上,像一道沉默的界限。
“其實我挺好奇的。”老唐放下漫畫,問道:“話說在那個世界線……我死得帥不帥?”
酒德麻衣頭也不回:“你以為我會誇你?”
“好歹是龍王,總該有點排面吧?總不能真的和路明非說的那樣,像是路邊一條被踢死的野狗。”
“你那時候……”酒德麻衣停頓了一下,“像頭被逼到絕境的野獸。”
老唐“嘖”了一聲:“這麼慘?那還是現在好。”
酒德麻衣轉過身,背靠著欄杆看他:“你真的就這麼翻篇了?”
“不然呢?”
老唐翻了一頁漫畫,“你要我痛哭流涕還是大發雷霆?麻衣同學,時代變了,我們現在是共犯兼室友,糾結過去不如想想晚上吃啥。”
酒德麻衣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有時候我真搞不懂你。”
“讀書使人豁達,或者你可以理解成,這是我龍王級的心態管理。”
“是懶吧。”
“……隨你怎麼說。”
酒德麻衣走回藤椅邊,拿起老唐手中那本《火之鳥》翻了翻,
這已經是上世紀的漫畫了,以現在的目光來看,無論是畫風還是線條都很簡陋。
但老唐居然看得津津有味。
“這書講什麼的?”酒德麻衣問。
“那可就太多了……嗯,簡單來說,講的大概是……
“輪迴,命運,還有人類永恆的愚蠢和偉大。”
老唐說,“要看嗎?借你。”
酒德麻衣合上書,重新扔回他懷裡:“算了,我對神中神沒興趣。”
“唉,沒看過火之鳥的人,註定度過一個失敗的人生。”
“……差不多得了。”酒德麻衣說。
老唐哼哼兩聲,把漫畫蓋在臉上擋住陽光,聲音悶悶的:“我睡會兒,要是下午有釣魚活動的話,記得喊我。”
酒德麻衣沒回答,只是去換了首歌。
《LittleDarkAge》,很久之前,她和老唐在梅津寺町聽過的那首。
“Theruinsoftheday(歲月的廢墟上)”
“Paintedwithascar(畫著一道疤)”
“AndthemoreIstraightenout(我想理清思緒)”
“Thelessitwantstotry(就越難以堅持)”
……
漫畫書底下,老唐不自覺地微笑了一下。
真不錯,至少在這個百無聊賴的下午,這麼一首歌回應了他的百無聊賴。
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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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粗略算了一下,繼續這個世界線寫,估計再來一百章也打不住,實在是沒精力了。
準備花一週或者兩週時間用番外補充一下設定,算是完結。
有什麼想看的番外可以給我留言或者加群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