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的拳頭緩緩地握緊,揮揮手道:“楊帆,咱今天累了,有什麼話你寫一封奏疏呈遞上來吧,退朝……”
楊帆怎可能善罷甘休?
他“撲通”一聲跪地,高聲喊道:“聖上,臣還沒有說完,韓國公李善長以權謀私,縱容手下的官員與故交在鳳陽為所欲為,百姓民不聊生,李善長所作所為,是在掘大明的根基,聖上難道要視而不見麼?”
朱元璋的臉色徹底冷了,他的虎目中爆發出駭人的精光,恨不得吃了楊帆。
韓國公李善長亦不可理喻地盯著楊帆的背影,楊帆屢次針對淮西勳貴,還在朝堂上歷數他李善長的罪過。
這是在明晃晃地打他李善長的臉,就是汪廣洋、劉伯溫,都不敢如此赤裸!
朱元璋從牙縫裡面擠出幾個字:“咱說了,退——朝!”
太子朱標急得面色漲紅,給楊帆使了一個眼色:楊先生,父皇真的動怒,別再說了!
楊帆仍沒有停止,反而火上澆油:“韓國公所作所為,證據確鑿,而淮西勳貴在鳳陽的行徑,更惹得天怒人怨,陛下,您明知其錯卻不懲治,莫非實在縱容韓國公與淮西勳貴?這掘大明的根的人,究竟是誰?”
朱元璋的腦袋瞬間“轟”的一聲,他本以為楊帆出去了一趟,也學會了點什麼,沒想到還是之前那個二愣子,自己今日怎麼會讓這個攪屎棍上朝呢?
朱元璋抬起手臂,指了指楊帆,又張了張嘴,氣得竟說不出話。
完了!
毛驤閉上了眼睛,他從跟隨朱元璋開始,從未見過朱元璋被人氣成這樣。
毛驤有些惋惜,惋惜親軍都尉府損失了楊帆這樣一員干將,除了脾氣又臭又硬外,楊帆的能力沒得說。
楊帆挺直了腰板,滿臉期待。
朱老闆,我都已經這樣了,痛罵李善長,又譏諷你朱元璋,還在猶豫什麼?砍我!下旨砍了我啊!
胡惟庸等淮西勳貴也在期待,期待朱元璋誅殺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楊帆!”
朱元璋一聲怒吼,吼得群臣驚恐,吼得楊帆心花怒放,嘴角忍不住上揚。
俞通源看傻了,他知道楊帆不怕死,沒想到楊帆敢頂撞陛下,怒噴李善長!
“親軍都尉府指揮同知楊帆,咆哮朝堂,汙衊大明國公,對咱不敬,立刻下獄,給咱待在親軍都尉府的監牢裡,不得出來!”
啊?
楊帆的笑容僵在臉上,就這?
楊帆沒有等來殺頭,這結果令朱標、毛驤、俞通源等與楊帆交好的人鬆了一口氣。
應天,親軍都尉府大牢。
牢頭張武一清早就來當值,他百無聊賴地與獄卒們扯皮吹牛,打發時間。
“武哥,聽說咱親軍都尉府的楊帆大人抓住了明教教主和張士誠的兒子,真的假的?”
“嘖!瞧你那沒見識的樣兒,這種事還有假?”張武洋洋得意,彷彿抓住二賊的是他。
“告訴你們,楊帆大人升職了,以後咱親軍都尉府,毛指揮使是老大,楊大人就是二把手!都給我機靈這點兒。”
“武哥,那……是不是楊大人?”小獄卒指了指張武身後,惹得張武發笑。
“胡說八道,楊大人來這兒作甚?”張武往後一瞧,瞬間打了一個激靈。
“楊大人!”張武慌忙起身整理衣冠,然後小跑著過去迎接楊帆。
今時不同往日,過去楊帆是階下囚,朝不保夕,現在楊帆立了功升了官,誰不知道,楊帆是皇帝陛下身邊的紅人?
“楊大人您大清早地怎麼來了?有什麼吩咐?”
楊帆指了指裡面的監牢:“我那間牢房還在麼?”
張武愣了一下,連連點頭:“在!在!裡面的佈置都跟以前一樣,就給您留著呢。”
這話說完,張武自己也覺得奇怪。
楊帆仰面而笑,拍了拍張武的肩膀,道:“好,本官要進去坐牢了,讓手下的人消停點。”
“啊?”張武以及其他的獄卒都傻眼了,第一次見到有人坐牢,如此從容不迫。
不過楊帆發了話他們不敢不從,別人坐牢是階下囚,楊帆坐牢是家常便飯,誰知道明天朱皇帝會不會又將他撈出去?
皇城,乾清宮。
咔嚓!
花瓶落地摔得粉身碎骨,乾清宮中的內官、宮女們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一個。
陛下是真的動了氣!
朱元璋做了皇帝仍舊保留著以前的生活習慣,輕易不會砸碎什麼擺設。
今日回到了乾清宮之後,卻大發雷霆,一連著打碎了五個花瓶,口中更是罵個不停。
“膽大妄為!亂臣賊子!咱讓你成為咱手裡的一把刀,你卻調轉了刀口,要割咱的肉!嗯?”
朱元璋一揮袍袖,又一個花瓶落地,粉身碎骨。
“咱是不是對你太好了?升你做了毛驤的副手,你不知天高地厚,敢在大朝上頂撞咱,真以為咱提不動刀了嗎?”
朱元璋越罵越生氣,朱標在一旁十分無奈,他知道自己是勸不住盛怒的朱元璋的,隨即他朝著內官、宮女們揮揮手,讓他們先退出去,免得被盛怒的朱元璋波及。
眾人如蒙大赦,一溜煙地離開了乾清宮內,消失不見。
朱標心裡也在埋怨楊帆,辦了一趟差漂亮利落,得了朱元璋的賞賜,就不能安生兩天?群臣都不說話,就你楊帆敢站出來!
他是又氣又佩服。
若換了他朱標站在楊帆的位置上,是絕對不敢頂撞朱元璋,怒斥李善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