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西,柳葉巷,一處僻靜宅院。
寬闊大院裡,一棵老槐樹枝繁葉茂,生機盎然的同時,又給人以詭秘幽森之感。
換作其他人,斷沒有在院子裡種槐樹的道理——槐從鬼,宅中養鬼,自不是好寓意,但此間主人生性狠戾,自信能鎮住一切戾鬼。
事實上,這人在朝中風評,確實比鬼還狠戾,還叫人聞風喪膽,但此刻,獨坐槐樹下石桌,孤身飲酒的毛驤,卻是滿臉的落寞。
“陛下,你可真狠呀!咱幫你替你幹了這麼多陰穢勾當,最後卻被你當作了棄子!”
“就算是一條狗,養這麼久,也不該說丟就丟吧!”
“陛下呀!枉費咱對你如此忠心耿耿呀!”
…………
毛驤扯開飛魚服領口,琥珀色的酒液順著下巴淌進衣襟,第五杯竹葉青下肚時,他恍惚又看見詔獄裡跳動的火把。
那些被鐵鏈吊著的文官,那些蘸著鹽水寫供狀的狼毫,還有陛下藏在冕旒後幽深的眼睛。
“老爺,門外有一人自稱韓國公之弟,前來拜見!”卻在這時,其僕人走了進來,對著毛驤說道。
“李存義?他來做什麼?”聞言,毛驤眉頭飛蹙。
韓國公李善長已經致仕,其弟李存義目前在太僕寺任寺丞,算是個閒散差事。
原本毛驤在職時,就甚少與李存義來往,當下既已離職,更沒有和他打交道的道理了。
做了多年的天家鷹犬,與朝堂中人保持距離的習慣一時難改,毛驤當即對著僕人隨手揮道:“告訴李存義,咱已經睡了,不見!”
話音剛落,僕人正打算離去,這時,只聽到從院門方向傳來一個聲音:“毛指揮使,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嗎?”
聲音溫潤似江南春水,卻讓毛驤酒醒了大半——這語氣他太熟悉,詔獄裡那些讀書人臨刑前誦《正氣歌》時,也是這般帶著笑意的冷。
只見從院門處走進來一個約五十上下的中年男子,鬚髮烏黑、身材勻稱,正是韓國公之弟李存義,此刻他面帶幽笑,神采奕奕,精神極顯利落。
人都進來了,毛驤也不可能再趕人出去,只能揮退了下人,隨即望著李存義冷冷的說道:“李大人不告而入,似乎算不得客人吧!”
李存義幽笑走來,不經主人同意已屈腰坐下,隨手撿起桌上空酒杯把玩著道:“老夫前來,不過想與指揮使大人交個朋友。”說著,他更是自顧自的主動提了酒壺,給自己的空酒杯斟了杯酒,微微揚起朝毛驤示意。
如此行為,動作,別說素來謹慎的毛驤了,就算是普通人都會心存戒備。
毛驤眉頭微蹙,譏笑道:“在下已經被陛下革除了錦衣衛都指揮使一職,如今孑然一身,還配與您這位韓國公之弟交朋友嗎?”
多年鷹犬生涯,毛驤最是看透人情冷暖,沒了錦衣衛都指揮使一職,他不過一條喪家之犬,李存義如今卻主動湊上來,肯定有陰謀!
聞言,李存義卻笑得更熱情了,他將那酒杯向上揚了一揚,一口飲下,然後又將空杯子朝毛驤亮了亮,這才慢慢說道:“老夫交朋友從不看官職,只看是否投緣,毛指揮使行事果決,說一不二,老夫一直都很欣賞,只可惜之前您是錦衣衛都指揮使,身兼要職,老夫不敢與您有所交集,如今您已經卸了官職,老夫才敢前來!”
“哦!這麼說來,還是託陛下洪福,李大人今日才會主動前來我府上哦!”毛驤譏諷的說道,李存義的話,他一個字都不相信。
“我知道毛指揮使不相信,但這都是老夫的肺腑之言!”李存義神情淡定的望著毛驤,悠然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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