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此刻跟著小吏緩步而行,李芳遠急迫不已,一路已將提前備好的說辭反覆默唸,下定決心誓要完成任務。
一路穿廊過廡,終於到了禮部尚書劉仲質的值房。
慢慢走進去,李芳遠才發現,除了身著緋袍、胸前繡錦雞圖案的禮部尚書劉仲質外,大明的皇太子朱標也赫然在場,正旦朝會的時候,朱標就站在朱元璋旁邊,他自然見過,一眼就認了出來。
當即,李芳遠頓時一驚,連忙行禮道:“下臣高麗國判三司事兼典農寺事、上護軍、完山府院君李成桂之子李芳遠,拜見上國太子殿下。”
他本以為今日只能見到劉仲質,沒想到連太子朱標也在,看來父親所託之事,有希望了,因而是為了引起朱標重視,李芳遠更是將自家父親一大串官職頭銜盡數報出。
聞言,朱標深深望了李芳遠一眼,然後臉上露出溫煦謙和的笑意道:“李使臣起身吧!”
“多謝太子殿下!”李芳遠趕忙起身,再揖一禮,此時他的內心無比的喜悅,這太子殿下態度如此和善,此行希望大增!
“這段日子,我國朝因為改制之事,事務有些繁忙,所以怠慢了李使臣,還請見諒!”
“哪裡,天朝國事要緊,下臣之事晚點也不甚耽誤!”李芳遠搖了搖頭。
對於朱元璋要改革稅制,清丈田地,實行攤丁入畝之事,李芳遠也有所耳聞,不過對此,他卻是不屑一顧,在高麗,土地都是世家貴胄的,那些泥腿子只配給他們當奴隸,能夠讓他們活著,給他們一口飯吃,就不錯了,還攤丁入畝,想得美!
朱標點了點頭,這時茶點已奉了上來,朱標敦請邀飲,趁李芳遠應禮名茗之際,他才直入主題道:“不知李使臣求見父皇,所為何事?”
“回稟太子殿下,下臣求見天朝皇帝陛下,是想代家父與天朝商量遼東之事。”一聽朱標問及正題,李芳遠趕忙站起身來,拱手迫不及待道。
“遼東?”朱標聞言眉頭一緊。
當下大明和高麗之間還隔著個遼東,即是東北關外一大片苦寒之地,自元朝覆滅,遼東地區被前元大將納哈出所佔領。納哈出盤踞遼東,常與北面的殘元王庭互有聯絡,實乃是大明的心腹大患。
當然,如此強敵近在眼前,高麗與遼東納哈出的關係,自也緊張,只是高麗國內對納哈出態度不一,有人贊同親附遼東,有人贊同聯明抗遼。
由於遼東地處大明、高麗之間,若能合而夾之,對大明自是再好不過,因此,高麗國對此事的態度,的確影響到大明邊疆安定。
李芳遠顯然也將朱標反應看在眼裡,此刻語氣更足道:“在下臣前來天朝之前,家父已然說過,倘若大明要進攻遼東納哈出,他必會出兵馳援,配合大明圍剿遼東,屆時兩面合圍,定能助大明拿下遼東!”
原本遼東乃心腹大患,高麗能出手搭援,朱標自是高興,可細一品味,他頓又啞然失笑:這軍國大計,本該是高麗王做主,他李成桂一個臣子,竟跑來和宗主國商談結盟出兵之事……這是完全不將自家高麗王放在眼裡,其不臣之心可見一斑。
不過,這種事朱標倒不在意,左右高麗再怎麼折騰,最終都是要仰大明鼻息。
朱標鎮定自若,點點頭道:“李府君有心了,李使臣此行回高麗,定要代孤致謝。”
“高麗乃是大明藩屬,宗主國但有所請,我高麗義不容辭!”李芳遠嘴角已在上揚,拱手謙恭道。
這話倒說得慷慨激昂,可細一品味仍有貓膩——你李家又並非王室,怎能慷他人之慨,拿高麗軍政向大明表忠?
顯然,李家已將高麗視作囊中之物,儼然以主人家自居了。
朱標品出話中意味,卻不予反駁,他只幽幽看了李芳遠一眼,緩緩點頭:“此事……孤定會稟報父皇。”
朱標這態度格外曖昧,其幽邃表情顯然聽出李家僭越態度,但對此事不作反駁,顯然別有深意。
有些時候,不反駁便是同意、便是默許……朱標身為太子,對這道理顯然再清楚不過。
李芳遠品出其態度,當即滿心歡笑道:“多謝上國太子殿下,我李家上下定會銘記殿下恩情!”
原本是他李家出兵援明,他反要感謝朱標,顯然這聲感謝,是為朱標在高麗國內政權糾紛之事的態度而謝。
雙方心照不宣,彼此又是一番寒暄客套,李芳遠才起身告辭,帶著滿意收穫離開禮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