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極何等的梟雄之姿,濟爾哈朗頂多也就只是個獨當一面的大將,有勇無謀的莽夫,怎能與其相提並論?
螢火怎能同皓月爭輝?
純粹的天方夜譚,不知所謂。
……
當晚,佟養性、馬光遠他們兩人在這鑲藍旗內住下。
有了濟爾哈朗的特意囑咐,鑲藍旗之中的一眾八旗滿人,哪怕是那些心腹將領,對兩人的態度大為好轉,甚至似也都有了幾分若有若無的尊重。
但佟養性、馬光遠兩人並沒有被這虛假的表象欺騙過去。
他們深知這不過只是一時,只是他們兩人暫時有用而已,等到這遼東之事落下。
他們兩人地位自會回到原本的階層。
一天是奴才,在這大清他們一輩子就都是奴才,甭管地位有多高,出身從一開始就決定了一切。
惟有到了大明。
他們才能重新從這奴才變成人。
在這太陽底下好端端地頂天立地活著。
他們兩人並非孤身而來,也帶了一隊親衛,在這鑲藍旗的大營不算邊緣處,但也不算核心位置,剛剛好卡在中間。
二人入了營帳。
方才那謹小慎微、對四處八旗將領的熱情卑躬屈膝的態度頓時蕩然無存。
不過是一道薄薄的營帳,卻是形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外面是奴才,到了這裡面可就成了頂天立地的漢子,彎下的腰重新挺直,不知何時駝著的背也再次直立。
兩人打量了彼此一眼,都忍不住流露出一絲笑意來。
馬光遠踏著四方步,隨便尋了個位置坐下,滿是調侃的目光逗弄著佟養性:“我的佟大將軍可真是厲害,方才那一副奴才相演的可是活靈活現,把咱們這位貝勒爺騙得那是一個深信不疑。”
“好了,如今還要提防著隔牆有耳。”
佟養性更加謹慎些,大手一擺便不再說這事,“如今你我也算是混了進來,抓緊時間,儘快將這鑲藍旗之內的營帳部署記住。”
“要做的事可就在這兩三日了。”
佟養性開口說道。
馬光遠也知曉茲事體大,旋即重重地點了點頭。
過了兩三日,眼見著那夕陽西下,淡淡的晚霞隨著和地平線的接軌,在這遙遠的天際消失不見,本該殘餘的幾分浪漫主義色彩也到此成空。
天地之間轉而變成一片憂鬱的藍,眼看著要即將化為五彩斑斕的黑,最後逐漸入夜。
瞅著那剛從鑲藍旗營帳外進來的親衛馬天祿,佟養性平靜的面龐陡然浮現出一絲盈盈的笑意,但眨眼間又轉瞬即逝。
馬天祿從那朝鮮之處歸來,早早地就回到了這遼東之地,而眼下也更是參與進了這重要事務中。
沒辦法。
此事需遼東總兵祖大壽、關寧鐵騎,還有他們漢旗雙方里應外合。
作為目前雙方單線之間除了親密之外聯絡最多的人,馬天祿自然也就成了重要一環。
用生不如用熟,馬天祿多次往返都不被人發現,足以證明他的行事作風極其穩妥,自然讓這雙方的各位王公大臣全數放心。
若忽然換了一個人。
他們反倒是要懷疑會不會是哪一方出現了變數。
是大明不招降了,還是他漢旗這邊的范文程、智順王尚可喜,還有佟養性、馬光遠等人忽然不投大明瞭?
這其中的每一個小細節都很容易生出變數,讓人不安心。
佟養性面上不顯。
在這鑲藍旗內,隨著踴躍而來的夜色回到了他的營帳。
佟養性若是白天在鑲藍旗內四處走動,那麼馬光遠便會在深夜之時四處晃盪,兩人一個白天一個黑夜,並不同時行動。
唯有如此才能以最大的效率檢視這鑲藍旗營帳之內的部署情況,雖可能會讓人生疑,但由於不過兩三天,所以還在他們的接受範圍之內。
風險總是要冒的。
“情況如何?”
當馬天祿入了營帳,無人知曉這鑲藍旗中心之處的營帳內多麼激盪人心。
剎那間,馬光遠、佟養性,還有此刻在這營帳內的其他心腹將領、一應親衛,探索的目光齊齊望了過去。
這一刻的馬天祿,實在是太重要了。
馬天祿拱手抱拳,神色凝重,當著眾人的面重重點了點頭:“回將軍的話,事情成了。”
“今夜子時,遼東總兵祖大人、監軍太監曹公公,再加上一應的關寧鐵騎,還有在這遼東之處陛下昔日留下的新軍火炮營。”
“如今新組建的又一個火炮營,都在這鑲藍旗的附近候著了。
只等著夜深人靜之時,鑲藍旗的佈防更換,這些人手便會循著時間差一步步開始推進。
待到周圍的巡邏探子還有四處的滿旗之人開始收縮防線,便可發動夜襲。”
馬天祿輕描淡寫地開口,卻已是將今夜由遼東總兵祖大壽所制定的計劃全然說出,其準確步驟、詳細細節。
任何一處都未曾落下。
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說完一切,在這營帳內,佟養性、馬光遠他們也沒有激烈討論,而是各坐各位,各自平復著激盪的心情。
他們能不能領著這麼一份驚天大功,到大明混上一份侯爵,至少也得是個伯爺勳貴的位置,就看今朝了;
是死是活,是富貴還是一落千丈。
全看今晚了。
……
在這遼東城之外的平原荒野之上,堪堪已是盛夏時節,蛙鳴、蟋蟀聲在夜色間此起彼伏,附近的灌木、時不時豐茂的草叢之內悉悉索索地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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