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一聽胡惟庸這麼說倒來了興趣。
“哦?劉伯溫的不赦之罪?來!胡惟庸給朕講講,不過得有真憑實據,要不然可就是誣告了。”
胡惟庸抿嘴一笑,他敢告劉伯溫自然是有所準備,至於證據嘛,自然也早已經安排好了。
“臣胡惟庸狀告劉伯溫之前乃是元朝舊臣,而且還精通風水八卦之術,所以在青田當地,尋得了一處風水寶地以作墓穴之用。臣已經派遣欽天監下屬官員去查探,所得的說法是,此處風水寶地若為墓穴,則子孫後代皆可永得榮華富貴,甚至在世為君,劉伯溫此舉,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望陛下明鑑!”
胡惟庸此言一出,滿座皆驚,這種事情,罪名往往可大可小,如果朱元璋往大了追究,劉伯溫必定難逃一劫,可是如果往小了說,這也是欲加之罪啊。
朱元璋一抬眼,“宣欽天監的人上殿回話!”
欽天監的官員很明顯已經是胡惟庸的人了,上殿跪拜之後一抬頭,看向朱元璋。
“稟皇上,臣得胡大人的命令去青田當地查探,劉伯溫大人所選這塊墓地正為青龍吐珠之狀,若葬於此處,則子孫後代得享榮華富貴,甚至會沾上一絲龍氣。”
朱元璋嘆了口氣,看向劉伯溫。
“劉伯溫,你怎麼說這件事?”
劉伯溫一拱手,“此處墓穴,乃是臣祖傳的,列祖列宗都埋葬於此,若是真有什麼大富大貴,龍氣所論。為何臣的先祖不曾得了天下?”
胡惟庸一冷笑,“你現在已經是當朝權臣,封誠意伯,難道還不足以說明問題了麼?”
劉伯溫無奈苦笑,“既然如此,臣也無話可說,只能回頭讓人將先祖挪墳了。”
朱元璋嘆了口氣,思索了半天,最後緩緩開口。
“風水之說,本就是玄之又玄,不可能不信,也不能全信。”
隨後朱元璋看向劉伯溫。
“劉伯溫吶,既然有人彈劾你,朕也不能坐視不理,這樣吧,朕就罰你官降一級,仍然上朝,然後罰俸一年!”
眾官員無不倒吸了一口冷氣,在這個時候,罰俸一年絕對是斷了家裡的財路,連一家老小的開支都維持不了,這懲罰,說嚴重不嚴重,可說輕也絕對不輕。只有劉伯溫心中是另一種想法,他本就風燭殘年,身體欠佳,他更希望朱元璋能讓他不用上朝,可以在家頤養天年,只是現在看來,這已經成為了一種奢望,但是誰又敢當著群臣駁了皇上的旨意,劉伯溫只好顫顫巍巍的磕頭道謝。
“臣劉伯溫,謝主隆恩!”
朱元璋轉過身,一揮手。
“下朝吧!”
群臣一個接一個離開大殿,而劉伯溫只能最後落寞地離開。他剛離開奉天殿,就發現新晉宰相胡惟庸正在等他,見他出來,便露出了一副和藹的笑容,只是這笑容,不知幾分是真。
“劉公啊,惟庸早就聽說您擅長算卦,給人看命從來沒有差錯,只是不知道您給自己算過了沒有?有沒有料到今天會是這個下場?”
劉伯溫面對胡惟庸的嘲諷並不惱火,只是淡然一笑。
“算命的人都是不能給自己算的,不過我雖然看不了自己的命,卻能看到胡大人的。”
胡惟庸頗為驚訝。
“哦?劉公居然還給我算命了,那劉公說說,我的命如何?”
劉伯溫一笑。
“胡大人尊貴至極,名列百官之首,仕途一路暢通無阻,只是命裡有一大劫,怕是過不去,胡大人怕是難得善終啊。”
“難得善終?劉大人此話怎講?”
劉伯溫挺了挺佝僂的後背,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難得善終的意思就是,胡大人您不得好死啊!”
胡惟庸大怒,“劉伯溫!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你不得好死還是我不得好死!”
劉伯溫沒有再搭理惱羞成怒的胡惟庸,只留下一個落寞的背影。
“哼!咱們走著瞧吧!”
……
劉伯溫被罰俸一年的事情很快就在朝堂內外傳開了,宋濂呂昶等人急忙去探望,本來也想好言安慰幾句,給劉伯溫留下一些銀兩,但是劉伯溫搖了搖頭,只是送別了幾人,銀兩分文不收。
沒過幾天,劉府又迎來了一位尊貴非凡的客人,馬皇后帶著下屬宮女侍衛給劉伯溫送來了糧米布匹等過日子的物件,當然還有銀兩。
劉伯溫急忙跪地迎接,馬皇后卻滿眼熱淚。
“劉伯溫啊,我確實對不起你。本來以為能答應你讓你回鄉頤養天年,我也沒想到現在情況會是這樣……”
劉伯溫嘆了口氣。
“皇后待我,伯溫終生難忘,只是皇上註定不會放我,那又有什麼辦法呢?無論是在青田還是應天,只要還在大明的疆域裡,我就活在皇上的眼皮底下,那在哪又何妨呢?”
馬秀英看著眼前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當年朱元璋廣邀群賢,她是聽說過青田先生劉伯溫的大名,竭力邀請,也是她在劉伯溫飽受排擠的時候還幫助他在朱元璋陣營裡站穩腳跟,可是現在她居然分不清自己是幫了劉伯溫還是害了他。
“劉伯溫,你給我聽好了,什麼都可以,你一定要活著,只要你養好身體活著,總有一天,我會和皇上說放你回青田養老,我和太子都會努力,但是你一定得活好了,這樣才能不至於讓我們的努力白費。”
劉伯溫也不禁老淚縱橫,望天長嘆。
“謝皇后和太子的垂愛,只可惜青田路遙,望不盡滿眼天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