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聽著眾人震耳欲聾的呼喊,望著在高臺上喊出“離人萬年”的任平生,又瞥了眼深受觸動的南雅,幽幽嘆息。
論鼓唇弄舌,蠱惑人心,他遠不如任平生矣。
南雅不知是感受到太上皇的目光,還是聽到了太上皇的嘆息,扭頭朝太上皇看來。
“父皇,他說的是真的嗎?”
“真亦假時假亦真,真真假假已不重要,黔首信他就是真。”
“父皇之意,他說的在驚雷之變前,匈奴意圖南侵,滅我大離之事是假的?”
太上皇沉默道:“朕不知,匈奴動向歷來鬼神難測,但他既能在匈奴的眼皮子底下鑿通西域,暗掌西域諸國,那些年必然未少與匈奴打交道,他往匈奴中安插間人,也是理所應當之事。”
“那是真的?”
“不知。”
“父皇既然說他在匈奴裡安插了間人,那他提前知道匈奴動向也是應當的,如何不能確定?”
太上皇無奈的瞥了眼南雅,有意解釋,又不願解釋。
他這個女兒太單純、天真。
現在的重點豈是任平生之言是真是假,重點是任平生透過今日之言,已經在一定程度上減輕、洗刷了他的造反之罪,扭轉了民間輿論,為其後世子孫的繼位增添了大義、法理性。
日後縱使任平生的子孫羸弱,為強臣所欺,也無人能拿任平生的驚雷之變做文章。
畢竟,後世的強臣再強,只要無人能與任平生一般往返後世,拿出無可辯駁的證據,就改不了天下悠悠之口。
更何況,一旦任平生的齊學推廣開來,大多數的離人都成為齊學子弟,誰又敢公然“汙名”任平生?
至於後世有沒有人會廢除齊學……倘若大離真能延續五百載,齊學便會在大離這片土壤根深蒂固。
屆時,縱使有任平生這樣的人物,想要廢齊學,都得費一番心思,不敢輕易嘗試。
再者,若齊學真能令一國強盛,後世的強臣、奸臣除非是腦子壞了,才會想著廢齊學。
所以,只要大離未來能延續一百年國祚,齊學得以推廣開,任平生就不會是篡權奪位的奸佞,而是如伊尹、周公一般的賢臣、能臣。
若大離能延續五百年國祚,任平生就會是聖人,將會遠超夏商周以來的所有帝王。
更重要的是,任平生今日自己以“後世”之言給自己斷言是千古不易的賊,為後世所有皇帝所惡,如此的“坦蕩”“磊落”,後世即便有人想借任平生,行叛逆之事,或借批任平生,以顯自己聲名,只會適得其反,為世人憎惡。
簡單來說,任平生今日之言,將後世人的嘴堵死了,後世任何人對任平生的評判,都得遵循任平生的話,任何脫離任平生話的評判,都會被世人認為是別有用心。
太上皇越想越無奈,越想越有些佩服。
任平生這人既有高祖的霸道、雄韜偉略,也有文帝的虛偽、偽善。
他和文帝一樣,做的明明是惡事,卻能讓所有人都認可他,理解他的苦楚,念著他的好。
就是太上皇自己在聽到任平生說“驚雷之變前的兩條路”時,他都不自覺的認同任平生之言,覺得任平生沒有誇大其詞,他是可以等匈奴滅了大離,再以英雄之姿,收復中原,成為高祖一般的英雄人物。
這樣的念頭,也是讓太上皇最為無奈之處。
唉。
太上皇又看了眼臺上風光無限的任平生,想到任平生提及的南韻的諡號、廟號。
武,剛強直理曰武,威強叡德曰武,克定禍亂曰武,雖說以儒學的觀念,為人君者,諡號為武,總少不了窮兵黷武之嫌,但武這個諡號總得來說是好的,也就比文差點。
再者,隨著任平生廢儒,立齊學,扭轉世人對武的觀念,加深眾人開疆拓土的觀念,這個諡號的含金量必然會上升。
世祖這個廟號,更是隻有中興之君,有重大開拓的君王才能得到。
更重要的是大離自高祖以來,六代帝王,能得廟號者,不過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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