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看到你們的表情、反應,有些……是不是很奇怪、疑惑,孤為何要和你們說這些?你們是不是覺得自己就一農人、一商賈,一商鋪的小二,秦王跟我們說這些有什麼用?我們又改變不了什麼。”
任平生這番話引起不少黔首共鳴,他們的確沒將任平生剛剛說的話當回事。
他們都覺得秦王的這番話是對在場的官員說的,和他們沒有關係。
可現在聽秦王這樣說,秦王是對他們說的?
但……這跟他們有什麼關係?
“你們的這些反應、這些想法,就是孤要設立政思臺的原因,也是孤說天下只能有大離聲音的原因。”
“孤剛才說的那些話,僅從你們現在的身份上看,是和你們沒有關係,你們人微言輕,縱使有報國之心,也無可訴說的地方,但你們莫要忘了,你們和孤、和陛下都有一個共同的身份。”
“離人。”
“我們都是離人。”
“所以,孤稱呼你們會稱呼同澤,厭惡有人視你們為賤民。”
“孤每次聽到有人這樣稱呼你們的時候,都恨不得把那人的嘴打爛,讓他永遠都開不了口。”
“我們是有著不同的姓氏,有著不同的出身,但我們生活在同一個地方,說的同樣的語言,穿著同樣的衣服,有著同樣的風俗,過著同樣的節日,所以,姓氏、出身都是外在的,我們本質上沒有區別。”
“我們是廣義上的同澤、同胞。”
“有了解過的人,應該都知道孤在宣和朝時,沒少在齊升學院、巧工坊跟學生、匠人強調,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的天下。很多人都認為孤這是在為驚雷之變造勢,是為了造反。”
“實則不然,只要真正瞭解過齊升學院、巧工坊的人,就會知道孤除了說這句話,更是一直在強調要忠君愛國,要忠於陛下,要以大離利益為最高的準則。”
“正因如此,江無恙作為孤唯一的弟子,孤最看重的人,在知道孤發動驚雷之變後,毅然決然的擅離職守,敗壞孤經略西域的謀劃,獨自一人從西域跑過來,質問孤為何要造反?”
此話一出,太上皇、姚雲山等官員皆是面露異色。
他們都沒有想到任平生的弟子竟然會有如此行為。
“江無恙是幾歲大的時候就跟著孤的,幾歲的小孩子正是樹立三觀的關鍵時期,如若孤真的一心要造反,江無恙作為孤唯一的弟子,從小跟著孤,他會有此‘大逆不道’的行為?”
“對於江無恙這樣的行為,孤是欣慰,也無奈。他能在知道訊息後,擅離職守,特意跑回來質問孤,這說明孤對他的教育是成功的,無奈的是這傢伙枉跟孤這麼多年,竟然一點都不瞭解孤。”
“說遠了,說回剛才的,總而言之,孤常言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的天下的真正意思是,這個天下不僅屬於皇帝,也屬於天下所有離人。”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天下歸夏時,我們的祖宗就生活在這裡。天下歸商時,我們的祖宗仍是生活在這裡,天下歸歸周、歸離亦是如此。誰能說、誰敢說,天下歸夏時,被稱為夏人的祖宗,就不是自己的祖宗?”
任平生再問:“有沒有人敢說?”
等了片刻,見沒人站出來說話,不少人臉上略有觸動,明白了他的意思,任平生繼續說:
“正因如此,孤才會說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的天下。”
“大離是皇帝的,但也是我們的。我們交稅,當兵打仗,都不僅僅是為了皇帝,更是為了我們自己。”
“有人可能會認為秦王是在胡言,我們交稅怎麼是為了自己,要是為了自己,我為什麼還要交稅,我留在自己口袋裡不好嗎?”
“這就是一直以來的問題,人人都認為自己交稅是給皇帝交,實際上各郡地交上來的賦稅,沒有一錢是落入皇帝的口袋,全都歸入國庫。”
“這些入了國庫的錢糧,一般有哪些用途?”
“給官員發俸祿,修築城牆、修建水渠,訓練仕伍等等。”
“城牆堅固可以抵禦外敵,這不僅僅是皇帝受益,所有黔首也都受益。修建水渠同樣也是如此,有了水渠,我們就能少受洪澇。受益人同樣不單單只是皇帝,更多的還是我們。”
“訓練仕伍更不用多說,仕伍不訓練,何以上陣殺敵,保家衛國?一旦有戰事,受益的也不僅是皇帝,也是我們。”
“就以征討百越、匈奴為例,平定了南北蠻夷,生活在邊郡的黔首就能免遭災禍,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各地的商賈也可以安心帶著貨物去邊郡做生意,商賈賺了錢,就需要招募人手,這就讓失了地,或想多賺錢的黔首有了生計和賺錢的渠道。”
“世間萬物相生相剋,沒有一件事是可以單獨存在的,它們所帶來的潛在影響會影響到我們每一個人。沒有一個人可以置身事外。”
“這也是孤要說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天下的另一個原因。”
“皇帝、氏族,黔首還有奴隸,只要我們生活在大離,我們就是一個整體,我們相互依存,誰都離不開誰。”
聽得任平生這番話,太上皇、姚雲山等官員,乙等黔首皆不由沉默。
他們不得不承認任平生說的很有道理,從這方面看,天下確與他們息息相關。
“孤為何要廢儒?就是因為儒學枉顧這個事實,提倡親親相隱之私情,從而使我離人忽略你我是一個整體,只顧個人之私利。”
“就以昔日匈奴犯邊,朝堂上那些主張和親的大臣來說,他們不知道向匈奴人和親是恥辱?他們清楚,但他們不在乎,反正去和親的是皇帝的女兒,又不是他們的女兒,有恥辱也是皇帝的,和他們沒有關係。”
“如果匈奴人真的打過來,皇帝沒了,他們給匈奴人下跪就好了,反正匈奴要治理中原就少不了他們,他們照樣可以保住自己的富貴。”
“正因他們這種自私,所以我大離才會有百年屈辱,才會使我邊郡百姓屢遭匈奴劫掠,也使得你們失地,無法苟活,日子一年不如一年。”
“說實話,也就是太上皇好脾氣,換成孤,有人要是敢舔著臉,跟孤說與匈奴和親,是一筆劃算的買賣,孤肯定會把那人的妻女打包給匈奴人送去,然後再把那人閹了,讓他跟著去伺候,孤看他這個時候還覺不覺得和親是上策?”
“這種人,說白了就是賤,刀不落在他頭上不知道痛,歷史上一次又一次的滅國時刻,都已經告訴我們,我們若是隻顧個人私利,忽略我們是一個整體的事情,最後只會讓所有人都遭殃。”
“正是因為這個道理,孤作為秦王,依舊在繳納應該繳納的賦稅,從來沒有想過要仗著手裡的權勢給自己免稅。”
“有的人可能不知道孤一年要繳納多少賦稅,就這樣說吧,朝廷給孤的大將軍俸祿換成錢來算,是年四十二萬錢,這錢在大多黔首眼裡或許很多,但對孤而言,這點錢還不夠孤交稅的。”
“孤每年從煙雨閣得到的分紅,一年所交的賦稅遠超朝廷給孤的俸祿。具體數額,孤不太清楚,這方面的事,孤都是交給月冬處理。月冬雖定期上報,但孤沒時間看。不過,孤記得最少得一年的賦稅都在千萬以上。”
“如果孤和大多數人那樣,就想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不交賦稅,那朝廷一年下來得少多少歲入?”
“還有,孤若和那些人一樣,只顧個人私利,那孤又何以要將賺來的錢財,朝廷給的俸祿全都分給齊升學院、巧工坊還有離軍。”
“孤又何至於弄得,名為秦王,手裡卻拿不出一錢,名下也無府邸,甚至連一輛馬車都沒有。孤平日出行,不是蹭陛下的馬車,就是蹭家裡的馬車。”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