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真敢往裡開啊……”王一丁扣緊安全帶，臉色發白，“你不會就靠一套老舊聲納訊號來判斷方向吧？”
“當然不是。”蘇陽眯起眼，另一隻手已經在除錯機體內部慣性導航系統，“列列車中裝載了備份的定位模組，只要不出現連續二十秒以上的失聯，我們就能維持方向。”
“如果連續失聯二十秒呢？”張明問。
“那我們就會像一團海藻一樣，在管道里慢慢漂。”蘇陽淡淡地回答。
“真讓人安心。”張明翻了個白眼，“你是不是天生喜歡在崩潰邊緣蹦迪？”
“你現在可以跳列車了，我不攔你。”蘇陽一邊說，一邊用力將引導杆向下一壓，列列車緩緩進入下方那個被半掩的圓形艙口。
通道內部的燈光已經熄滅，只有列列車兩側釋放出的微光勉強鉤勒出環境輪廓。列車身進入後的一瞬間，傳來一陣輕微的金屬刮擦聲。
“別是門關不上了。”王一丁喃喃著。
“不是門。”蘇陽盯著艙體內部逐漸浮現的影象，“是密封層在壓縮我們透過的位置。”
“你怎麼知道？”
“你聽。”蘇陽豎起一根手指。
眾人安靜下來。耳邊迴盪著一種極低頻的節奏聲，像心跳，又像遠處的機械運轉。
“這不是聲納發出的波動……”劉佳佳面色凝重，“這通道好像……是活的。”
“不是活的。”蘇陽接過她的話，“但它確實在響應我們的進入。它曾經被設定為自動防護狀態，現在感應到異物透過，它開始自行校準環境。”
“等等等等，你說它會反應？”張明的聲音抖了一下，“它不會以為我們是入侵者吧？然後觸發什麼……清理機制？”
“那要看我們走得夠不夠快。”蘇陽說，“能不能在它做出判斷之前穿過去。”
“真是越來越刺激了。”王一丁嘴角抽了抽，“我現在懷疑我是不是早上不該起床。”
“你早上只該醒在你房間。”張明哼了一聲。
列列車繼續緩緩深入，速度被蘇陽刻意控制在一個近乎匍匐的程度。通道內壁開始出現斑駁的紋路，像是曾經有某種物質覆蓋其上，又被剝落，留下不規則的腐蝕痕跡。
“這地方……你真的不知道它以前是幹嘛的？”劉佳佳聲音有些壓低，不自覺地靠近蘇陽。
“知道一部分。”蘇陽的手指停在某個按鈕上方，卻遲遲沒有按下，“這裡曾是試驗體運輸用的快速通路，用來運送那些在外部實驗場捕捉回來的‘樣本’。”
“什麼樣本？”王一丁問。
“實驗室編號F級以上的——大多無法穩定生存，只能在特定環境下維持形態。”蘇陽轉頭看了他一眼，“所以這個通道原本也具備生態調節系統。只不過現在早就失控了。”
“你說它會不會現在還在執行？”
“有這個可能。”蘇陽掃了一眼溫度感應器，“艙體內部溫度正在緩慢上升，而且有輕微的氣體成分變化。系統檢測到生物氣體殘留。”
“意思是這裡還有……生物？”張明嚥了口唾沫。
“至少有過。”蘇陽點點頭，“或者——它們正在慢慢甦醒。”
“我討厭你說話的方式。”王一丁低聲嘀咕了一句。
“那我閉嘴也可以。”蘇陽說著，按下了前方的氛圍探測裝置。
列列車前端探頭開始釋放出淡藍色的氣泡，快速在前方空間中散開。畫面反饋顯得異常安靜，但突然，在靠近左側艙壁時，氣泡發生了急速破裂，一串資料閃爍著跳出來。
“有物體。”蘇陽凝視著畫面，“溫差明顯，是活的。”
“在哪？”劉佳佳低聲問。
“距離前端兩點七米，高度約一米六。”蘇陽回答，“但沒動，一直處於靜止。”
“會不會是裝置？”
“不可能。”蘇陽把畫面放大，影象模糊卻可以分辨出某種瘦長的輪廓。它彎曲著，彷彿沉睡的昆蟲，背部有數個細小突起，還反射著微光。
“好像……是一具軀殼。”劉佳佳看著影象，“但……它真的一點也不動。”
“我看它眼睛在亮。”張明語調緊了幾分。
“那不是眼睛，是生物引導器。”蘇陽回答，“它對我們的訊號頻率有反應，可能只是在記錄。”
“能不能別說‘記錄’這種詞了？這讓我感覺自己就是某種被解析的資料包。”王一丁瞪著前方那模糊的影子，“我們繞開它不行嗎？”
“這段通道太窄，繞不開。”蘇陽說著，慢慢調整列列車角度，讓它從邊緣側滑過去。
列列車擦著那影子的邊緣移動，列車廂裡安靜得只剩下引擎的輕響和眾人不規則的呼吸。
影子紋絲不動，像死去一樣。但就在即將完全駛離它所在位置時，蘇陽忽然按住了暫停杆。
“等等。”他低聲說。
“又怎麼了？”劉佳佳呼吸變得急促。
“看。”蘇陽把監控畫面放大到極限。
那具靜止的影子背部有一塊極小的開口，裡面有閃爍的紅色燈光，一閃一閃，帶著極強的節律性。
“這不是自然結構。”蘇陽眉頭微蹙，“這是……裝了追蹤晶片的體。”
“你是說，它是被放進來的？”劉佳佳的聲音幾乎不可聞。
“不是放進來。”蘇陽眼神驟然銳利，“是留下來的。”
那一瞬間，他猛地將列列車速度推到最大，“快走！”
“你瘋了？”張明差點從座椅上彈起來，“你幹嘛——”
“它喚醒訊號已經擴散。”蘇陽咬著牙，“剛才的引導波被它解析，現在整個艙體系統都開始啟動喚醒機制。”
“你剛才不還說不能刺激它嗎？”
“我說的是不能主動攻擊。”蘇陽一邊操作，一邊快速在主控臺上輸入新的路線指令，“但我們已經被識別為可互動目標，換句話說——它們開始嘗試‘聯絡’我們。”
“這哪是聯絡？”王一丁瞪著後方傳來的低鳴，“這是要我們下列車做標本吧？”
列列車瘋狂加速，整個通道開始發出低沉的轟鳴，周圍的燈光逐層點亮。從原本昏暗的隧道，轉變為充滿機械感的光影世界。列列車兩側的壁體中開始浮現出無數模糊的人形輪廓，它們像是藏在艙壁內的殘影，一雙雙空洞的眼窩正死死盯著列車廂。
蘇陽的手指已經出汗，但他神情一如既往冷靜，“再撐三百米，我們就能進中央緩衝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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