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頭見蘇帥給他上藥,眼淚鼻涕一把,卻咧嘴笑:“得令!”
“凡斬敵首級者,記功一次,賞銀十兩;父母妻子免三年徭賦。
陣亡者,撫卹五十兩,棺木由軍中專送;殘者按月領柴米,永不減額。”
郎中正給一名胸口被長槍劃開計程車卒縫最後一針,抬頭看見蘇宸,忙要行禮。
蘇宸抬手止住,接過藥碗,親自灌那士卒一口溫熱的參湯:“好好躺著,你這條命是吳國欠你的,軍功冊上給你記雙份。”
“多謝蘇帥!”士卒喉頭滾動,眼淚混著藥湯一起嚥下。
訊息像風一樣捲過各營。有人把寫好的“免賦牌”塞進傷兵衣襟,有人把撫卹銀當場裝進家屬託人帶來的小布袋。
營外篝火旁,還沒輪值的兵卒正鬨笑著給同伴擦血、上藥,嘴裡卻大聲起鬨:“聽見沒?家裡三年不用交租子!老子就是殘了,家裡老孃也能吃口飽飯!”
更遠處,火頭軍抬來一桶桶加了薑片的羊湯,熱氣蒸騰。蘇宸舀起一碗,親手遞給斷了臂的老卒:“喝下去,暖暖身子。吳國不會忘記今日灑的血,明日踏平汴京,給你們最大的犒賞就是——天下一統,再無戰火。”
老卒單手接碗,仰頭灌盡,空碗重重砸在地上,裂成兩半。周圍安靜了一瞬,隨即爆發出震天吼聲:“願為蘇帥效死!”
火光映出一張張被硝煙燻黑的臉,映出他們眼裡重新燃起的狠勁——那是對身後家園、對懷裡免賦牌、對明日戰鼓的決絕。
次日,汴京城外再次響起低沉的號角。
蘇宸披銀甲、乘白馬,親自待著趙德昭來到汴京城外。
趙德昭昂首挺胸,背後豎一面白幡,上繡“歸命”二字,隨風獵獵。
吳軍陣前,十面大鼓同時擂動,聲浪滾過城頭,震得磚縫裡的灰土簌簌而落。
城上守軍霎時鴉雀無聲。
“看!那就是江左蘇郎?”一名年輕禁軍探頭,嗓音發顫。
“真人比畫像還年輕……”旁邊的老兵嚥了口唾沫,手裡攥著的弓弦鬆了又緊。
他們中許多人讀過蘇宸的《臨江仙》,翻過《射鵰》的殘卷,甚至有人夜裡偷偷背誦他的《破陣子》,此刻卻隔著一道城牆,在硝煙裡直面這位傳奇。
然而沒有人敢開口。
“妄言降者,斬!”皇城司的校尉厲聲喝道,刀光一亮,又把幾名將士到嘴邊的話生生嚇回肚裡。
鼓聲停,蘇宸提韁向前一步,朗聲道:“城上諸軍聽著!大皇子在此,宋室正統已明。降者免死,仍按原籍安置,分配土地;頑抗者,城破之日,玉石俱焚!”
回應他的,是一陣死寂。
可這死寂裡,分明有什麼東西在悄悄崩塌;現在沒有人敢表態,因為一旦說出投降的話,就會被軍法處置。
雖然宋軍沒有開城門投降,但是對大宋將士計程車氣打擊還是有的,當吳軍再次攻城,宋軍的抵抗明顯不如第一日那麼強烈了。
第一波箭雨剛落,城頭竟有人遲疑半息才放箭;滾木礌石推至垛口,卻慢了半拍,導致不斷有吳軍士兵殺上城頭。
“頂住!頂住!”韓重贇嘶啞著嗓子,揮刀砍翻一名退兵,卻擋不住更多士卒眼底浮出的惶恐——那是對“江左蘇郎”四個字的敬畏,也是對大勢已去的絕望。
夕陽西墜時,汴京城樓和城門都已現裂痕,像一艘在怒海中顛簸的小舟,隨時會被下一道浪頭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