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臺上，只剩下一具穿著灰袍、形如枯槁乾屍的骸骨，維持著跪地哀求的姿勢，空洞的眼窩茫然地對著翻滾的墨綠煞氣。
一陣陰風吹過，那枯骨微微晃動，隨即“咔嚓”一聲輕響，散落成一地灰白的碎片，隨後被捲入萬屍坑中，迅速被密密麻麻的蠱蟲吞噬。
萬屍坑的怨魂尖嘯依舊，彷彿剛才那短暫而殘酷的吞噬從未發生。
楚塵站在原地，感受著體內因吞噬了趙梵血肉精氣而微微鼓盪的氣血，以及瘧源蠱蟲突破三級後傳來的更強大的掌控感和陰冷力量，嘴裡緩緩吐出一口帶著血腥味的濁氣。
他低頭，看著掌心那裝著暗紫色小蟲的玉瓶，眼神冰冷而熾熱。
“孫執事……”
他低聲念出這個名字，眼神裡透出一絲前所未有的兇狠，“如果你就此收手最好，否則，那下一個養料，或許就是你了。”
楚塵在石臺上又佇立了片刻，直到確認趙梵的骸骨徹底被萬屍坑的蠱蟲分解殆盡，才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體內因吞噬精血而躁動的靈力。
他刻意調整呼吸，讓胸口劇烈起伏，臉上堆砌出恰到好處的驚惶與後怕，甚至伸手抹了把並不存在的冷汗，指尖微微顫抖。
當他跌跌撞撞地衝回屍蠱堂大殿時，腳步虛浮，彷彿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昏暗的光線下，孫執事正背對著他，用枯瘦的手指撥弄著一串泛著幽光的骨珠，聞言緩緩轉過身，渾濁的眼珠在楚塵臉上打轉。
“慌慌張張像什麼樣子？”
孫執事的聲音帶著慣有的沙啞，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趙梵呢？”
楚塵猛地停下腳步，身體晃了晃，像是被這問題擊潰了最後一絲力氣，帶著哭腔喊道：“孫……孫執事！不好了！趙師兄他……他掉下去了！”
“掉下去了？”
孫執事瞳孔微縮，骨珠在指間“咔嚓”一聲捏碎了一顆，“怎麼掉下去的？說清楚！”
“我……我巡視到萬屍坑西側石臺時，趙師兄突然跟了上來，說我是新人，不太熟悉規矩，說想要指點指點我……”
楚塵低下頭，不敢直視孫執事的眼睛，聲音抖得更厲害，“走著走著，趙師兄突然慘叫一聲，他雙手抱頭在地上打滾，我想去拉他，可他一下子就滾到了坑邊，‘啊’的一聲就掉下去了……等我跑到坑邊，只看到無數蠱蟲湧了上去……”
他一邊說，一邊偷偷觀察孫執事的反應。
見對方臉色越來越陰沉，連忙補充道：“都怪我！我應該早點發現趙師兄不對勁的！都怪這萬屍坑的煞氣太兇了……”
孫執事沉默了。
正常情況下，萬石坑的巡視工作，都是一人巡視，一人休息。
趙梵，是他派去安排監視楚塵的。
他會跟著楚塵一起去巡視，也在情理之中。
大殿內只剩下夜明珠幽綠的光芒在搖曳，映著他死灰色的臉，皺紋裡彷彿都藏著陰鷙的算計。趙梵在屍蠱堂待了三年，從引氣一層熬到三層，不說對煞氣免疫，至少也該有基本的抵抗能力，怎麼會突然煞氣入腦？
更重要的是，他派趙梵去做什麼，楚塵未必知道，但趙梵的死來得太巧了。
“帶我去看看。”
孫執事突然開口，語氣冰冷。
楚塵心中一緊，面上卻不敢遲疑，立刻轉身引路，腳步依舊有些踉蹌。
兩人再次踏入萬屍坑區域時，那股混合著腐臭與血腥的煞氣更加濃郁。楚塵刻意引著孫執事來到趙梵被吞噬的那段石臺邊緣。
孫執事眯起眼，枯瘦的手指在石臺上輕輕拂過，感受著殘留的氣息。
石臺上溼漉漉的，覆蓋著一層黏膩的苔蘚狀物質，確實容易打滑。他又探出頭，望向下方翻滾的墨綠色煞氣，除了隱約的啃噬聲，再無其他異動。
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一絲極淡的血腥氣，但很快就被更濃烈的屍臭和煞氣掩蓋。
他釋放出一絲微弱的神念，如同蛛網般覆蓋在石臺及周圍，卻沒有察覺到任何靈力碰撞的痕跡，也沒有發現戰鬥留下的能量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