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晟看著宋老三一臉焦灼的樣子,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船的經營使用權?宋老闆倒是心急。你也知道,這四艘船是梁家輝先生的私產,當初他託管給嘉陵水運,就是看中這裡的運營底子。現在你成了最大股東,按理說交接是遲早的事,但總得等這邊的人都安置妥當了吧?不然梁家輝那邊問起來,我怎麼交代?”
這話戳中了宋老三的軟肋。他確實怕梁家輝反悔,畢竟那四艘船是他眼饞已久的資本。要是因為這點錢把事情攪黃了,才真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他在原地踱了幾步,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1500塊……太多了。我最多出800,再多一分都沒有。”
“1200。”嚴晟寸步不讓,“這些人裡有七個是從嘉陵水運剛成立就在的老人,當年跟著梁家輝跑過險灘,熟悉水路不說,還能鎮住場子。你將來做木頭生意,總得有幾個知根知底的老手吧?這30塊錢,買的不只是他們走人的清靜,還有他們手裡的老門路。”
宋老三咬了咬牙,像是下了極大決心:“行!1200就1200!但我有條件——錢得分兩批給,先給一半,等他們都簽了離職書,再給剩下的。還有,這事必須是以嘉陵水運的名義辦,跟我1號碼頭沒關係。”
“可以。”嚴晟答應得乾脆,“明天我讓陳虎把名單列出來,你帶錢過來對賬。”
宋老三走後,嚴晟叫來了陳虎。這個跟著他多年的老夥計,此刻臉上滿是不解:“嚴總,真要給那些老人30塊?他們留在船上也幹不了重活,宋老三肯接就不錯了。”
嚴晟望著窗外碼頭上稀疏的人影,輕聲道:“陳虎,你記著,做生意不光是賺錢。這些人在嘉陵水運待了大半輩子,碼頭的每塊木板、每段纜繩他們都熟。將來採砂船開起來,少不了要跟水路打交道,他們的人脈和經驗,不是30塊能衡量的。宋老三隻看到眼前的支出,卻看不到這些老人背後的價值——這就是他成不了大事的地方。”
陳虎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問:“那宋老三那邊……真能放心?他這人滑得像泥鰍。”
“放心?”嚴晟冷笑一聲,“我早讓賬房把嘉陵水運的老員工檔案理出來了,每個人的家庭住址、兒女工作都記著呢。宋老三要是敢剋扣這筆錢,不用我們動手,那些老人就能堵得他1號碼頭開不了工。”
第二天一早,宋老三果然揣著600塊錢來了。他眼睛瞟著桌上的名單,手指在“王德福”“趙鐵軍”這幾個名字上頓了頓——這都是當年跟著梁家輝闖過長江的老手。他心裡暗罵嚴晟精明,卻還是不情不願地數了錢。
簽字的時候,王德福顫巍巍地握著筆,老花鏡滑到了鼻尖:“嚴總,真就……散了?”他聲音裡的失落像針一樣扎人。嚴晟想起剛到碼頭時,是這個老人教他認水流、辨風向,喉結動了動:“王叔,不是散了。12月初,採砂船就開了,我給您留著副船長的位置。”
王德福猛地抬頭,渾濁的眼睛裡亮了起來:“真的?”
“真的。”嚴晟點頭,“您要是願意來,帶著幾個年輕夥計,咱們還在水上討生活。”
這話一出,原本低著頭的幾個老人都抬起了頭。趙鐵軍悶聲說:“嚴總,我身子骨還硬朗,能上工。”
“我也去!”“算我一個!”
宋老三在邊上看得眼熱,忍不住插嘴:“採砂船能比運木頭賺得多?”
嚴晟沒理他,只是對老人們說:“工資按天算,一天2塊,管兩頓飯。願意來的,明天到碼頭倉庫登記。”
等老人們歡天喜地地走了,宋老三才酸溜溜地說:“嚴總倒是會做人。就怕到時候船開不起來,白歡喜一場。”
“這就不勞宋老闆操心了。”嚴晟收拾著名單,“剩下的600塊,記得明天帶來。”
宋老三悻悻地走了。他沒看到,嚴晟轉身就給梁家輝發了封電報,上面只有一句話:“人已留,船待發。”
三天後,嘉陵水運正式宣佈“歇業整頓”。100多名員工裡,50人去了1號碼頭,30人登記要上採砂船,剩下的拿著30塊錢補貼回了家。宋老三看著手裡的離職書,心裡卻莫名發慌——他總覺得,自己好像被嚴晟牽著鼻子走了。
這天傍晚,薛華突然找到宋老三。他臉色陰沉,把一張紙拍在桌上:“你跟嚴晟搞什麼鬼?採砂船的批文下來了,股東名單里根本沒有我!”
宋老三拿起批文一看,冷汗瞬間下來了——股東欄裡,嚴晟佔60%,梁家輝佔30%,剩下的10%赫然寫著“王德福等5人”。他這才明白,嚴晟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他沾採砂船的邊。那些老人哪是拿補貼走人,分明是成了新公司的股東!
“姓嚴的這是……”宋老三話沒說完,就被薛華打斷:“你以為他讓你接1號碼頭是好心?那片水域下個月就要嚴查超載,你的木頭運不出去,遲早得砸手裡!”
宋老三癱坐在椅子上,腦子裡嗡嗡作響。他想起嚴晟那天說的話——“有些價值,不是錢能衡量的”。原來自己撿的不是便宜,是個燙手山芋。
而此時的嚴晟,正站在碼頭的高處。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江面上波光粼粼,遠處傳來採砂船試機的轟鳴聲。陳虎跑過來,興奮地說:“嚴總,梁家輝先生來電,說裝置下週就能到!”
嚴晟點點頭,目光落在岸邊那群正在檢修工具的老人身上。王德福正拿著錘子敲打鉚釘,趙鐵軍在給年輕夥計講怎麼看水位。他們的身影在暮色裡忙碌著,像一群歸巢的鳥。
“告訴大家,”嚴晟的聲音帶著笑意,“今晚加菜,燉肉!”
岸邊傳來一陣歡呼。江風拂過,帶著水汽的微涼,卻吹不散空氣中的暖意。嚴晟知道,嘉陵水運的故事結束了,但屬於他們的新故事,才剛剛開始。
嚴晟看著宋老三急切的樣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船的經營使用權?等你把那1500塊的補貼給了,自然會給你。你當我這船是白送的?”
宋老三臉漲得通紅,跺了跺腳:“行!我給!但你得保證,這些人拿到錢就走人,別再來煩我!”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