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村的日子在一種詭異的氛圍中緩慢流淌。
寧玉瑤,或者說,頂著石昊軀殼的她,依舊沉浸在自己那套嫡女宅斗的劇本里不可自拔。
她將石村的淳樸視為下人的愚昧,將大荒的殘酷生存法則看作是惡毒大娘佈下的層層陰謀,每日裡不是憂心風評被害,便是用那套感化萬物的理論試圖點化周遭的一切,結果自然是鬧劇百出,引得石村孩童們愈發疏遠她,大人們看她的眼神也愈發複雜和擔憂。
這一日,村外傳來陌生的氣息。
一名風塵僕僕、身著武王府服飾的信使,在村口被石林虎等人警惕地攔下。
那信使修為不高,臉上卻帶著一股來自大勢力的、刻意收斂卻依舊流露的倨傲。
他高聲表明來意,奉武王府主母之命,前來探望流落在此的小少爺,並有重要書信送達。
訊息傳到寧玉瑤耳中時,她正對著一溪清水,試圖用草汁給自己蒼白的臉頰增添些嫡系應有的紅潤氣色。
聞聽此言,她眼睛猛地一亮,幾乎是跳將起來。
“果然來了!”
她小手一拍,臉上露出一種我早已看透一切的矜持笑容。
“定是孃親…在那府中…周旋得力…逼得那大娘…不得不…派人來…請我回去!”
她甚至不忘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粗布縫補的小衣,努力擺出符合嫡系身份的儀態,這才邁著自以為優雅的步子,走向村口。
信使被帶到老族長石雲峰的屋前。
他打量著這窮鄉僻壤,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但當看到那個傳聞中被挖去至尊骨、本該奄奄一息的孩子,竟真的還活著,並且眼神清亮,儘管那清亮中透著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怪異時,還是收斂了神色,恭敬地取出一封以秘法封存的信箋。
“小少爺,這是主母親筆書信,囑託小人務必交到您手上。”
寧玉瑤強壓著激動,小心翼翼地接過信。
那信封上殘留著一絲微弱的、屬於秦怡寧的靈力波動,讓她瞬間眼眶就紅了。
她屏退左右,儘管石雲峰和石林虎只是退開幾步,依舊警惕地看著,獨自一人坐在樹墩上,顫抖著拆開了信。
信很長,字跡娟秀卻透著虛弱與潦草,顯然是心力交瘁之下寫成。
信中,秦怡寧字字泣血,訴說著對兒子的思念與愧疚,痛斥自己的無能,未能保護好他,讓他遭受如此大難。
她言及武王府內形勢複雜,自己與石子陵被迫離去實屬無奈,如今日夜備受煎熬,只盼孩兒能平安長大…
這分明是一封充滿懺悔與母愛的血淚家書。
然而,落在寧玉瑤眼中,卻被她那強大的宅鬥濾鏡徹底扭曲解讀。
她看著被迫離去、形勢複雜、盼孩兒平安等字眼,自動將其翻譯成了“孃親被大娘勢力脅迫,無法親自前來”、“宅鬥已進入白熱化,孃親處境艱難”、“需要我這個嫡系正統回去穩定大局”!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她捧著信紙,眼淚撲簌簌地掉下來,這次倒有幾分真情實感,只不過感動的方向完全錯誤。
“孃親…果然…是被脅迫的!她心裡…始終是…疼我的!她這是在…給我遞訊息…讓我…回去…主持公道!”
她這一哭就是大半宿,時而哽咽,時而振奮,完全沉浸在自己腦補出的嫡女歸位、橫掃庶支的戲碼之中。
第二天,她頂著一雙紅腫的眼睛,卻精神煥發,找來簡陋的獸皮和藥草汁,開始吭哧吭哧地寫回信。
石雲峰察覺有異前來詢問,卻被她以嫡系秘事,旁人勿擾為由搪塞過去。
她完全無視了信中秦怡寧那深沉的悲痛與無力,只捕捉到自己想要的訊號。
她在回信中,用一種自以為拿捏住分寸、彰顯嫡系氣度實則幼稚可笑的語氣寫道:
“母親大人安好。孩兒一切皆明。
想我回歸府邸亦可,然需應我三件事:
一,石毅需當眾承認其母奪嫡惡行,自陳庶出僭越之罪。
二,那至尊骨乃嫡系之物,需先行暫存於我處,待族老議會公審定奪。
三,請母親肅清府內,迎我以嫡子之禮,莫再使魑魅魍魎近身。”
寫罷,她還自覺措辭得體,既表明了態度,又留有餘地,完美符合她認知中的宅鬥談判技巧。
她偷偷找出石子陵離去前留下的、以備不時之需的一枚簡陋傳送符,準備連同回信一起交給那信使,讓其速速帶回。
恰在此時,外出探查周邊兇獸動靜的石子陵。
因不放心孩子,並未遠赴太古神山,而是在附近山脈冒險尋找機緣,拖著傷體回來了。
他一眼瞥見那信使和寧玉瑤手中的信箋,頓覺不妙,強奪過來一看,頓時氣得渾身發抖,虎目圓瞪!
“蠢貨!這是陷阱!你孃的信字字血淚,哪一句是讓你回去爭權奪利?!你這是自投羅網!”
石子陵怒吼,聲震屋瓦。
他歷經廝殺,深知族中那些人的狠毒嘴臉,這信來得蹊蹺,回信更是幼稚得可笑,只會暴露這孩子的不正常和虛弱,引來更瘋狂的殺機!
寧玉瑤被吼得一愣,隨即竟梗著脖子,用一種你不懂內宅的倔強眼神反駁:
“爹爹!你勇武有餘…卻不懂…宅斗的…彎彎繞繞!
孃親…這是在…用計!她為我…爭取了…臺階!
我若不回…豈非…辜負她…一番苦心?我等嫡系…迴歸…自然要…名正言順!”
“你!”
石子陵幾乎要吐血,揚手欲打,看著孩子那蒼白卻執拗的小臉,又生生忍住,心痛與怒火交織,幾乎將他撕裂。
寧玉瑤卻以為父親被她說服,或者說無言以對,更是下定決心。
她趁石子陵氣得踉蹌後退時,一把搶過信和傳送符,飛快地塞給那等候在一旁、眼神閃爍的信使。
石林虎在一旁看得真切,粗聲提議:“娃他爹!要不把這信使扣下當人質!免得他回去亂說!”
寧玉瑤聞言,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立刻尖聲反對:
“不可!我寧玉瑤…身為武王府…嫡系正統…豈能做…此等…扣押信使…的陰私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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