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玄喉間低應一聲:“知道了。”聲音沉入肺腑,似要將翻騰的心海壓入丹田。江湖如爐,得意淬心,失意煉性,惟此千錘百煉,方得立錐之地。
他吐納間平復氣血,整束衣襟,新一日江湖,便在這月滿閣的晨曦中鋪開。他信腳下自有路,天穹終可攀。
然,風起青萍之末。
七日寧靜,如薄冰覆湖。子夜劍鳴驟起,月滿閣驚!林風視若性命的佩劍——林崢所贈生辰禮——竟自鞘中不翼而飛,惟餘半片枯葉,脈絡蜿蜒如奇門陣圖!
林風目眥欲裂,鶴氅怒卷,身影已如驚鴻掠上飛簷。星月清輝下,一道黑影挾裹著狹長布包,正遁入暗巷深處,那布包輪廓,赫然便是失劍!
“鼠輩敢爾!”林風厲嘯,八步趕蟬身法催至極致,三起三落,截斷巷口!掌風如電,直攫劍柄!豈料對方身法滑如泥鰍,竟在間不容髮之際,融入沉沉夜色,蹤跡杳然。
追至長街,人蹤已渺。林風目光如鷹隼掃掠,猛地釘在街角一人身上——月滿閣小二,任玄!更刺眼的是,任玄懷中布帛撕裂處,竟露出一截鏽跡斑斑的柴刀!
“是你!”林風如怒豹欺近,五指如鐵鉗扣住任玄衣領,森然逼視,“盜我佩劍?!”
任玄駭然掙扎,急道:“公子明鑑!此劍乃小可於街心拾得,正欲尋還公子!”
林風奪過佩劍,指腹撫過冰冷劍脊,確係己物。然,疑雲反熾!天驕之尊,豈容螻蟻衝撞?況此人身份卑微,行跡鬼祟。
“拾得?何其巧也!”林風指力未松,寒聲如刀,“為何是你?為何在此?為何偏偏是你拾得!”
周遭食客譁然,譏嘲如毒蜂攢刺:
“嘿!月滿閣的小二,竟敢捋林少的虎鬚?”
“活膩了!黑風寨的追魂鏢都敢沾?”
“瞧那窮酸樣,定是窮瘋了!”
喧囂聲中,任玄頸後一道淺淺血痕,在燭光下分外刺目。而掌櫃賬房內,那失而復得的劍柄上,一枚猙獰的黑風寨追魂鏢,正繫於劍穗,幽幽泛著烏光。
更深露重,月滿閣後巷酒氣瀰漫。任玄蜷縮於酒罈壘成的陰影裡,掌心三枚銅錢已被汗浸透,邊緣磨亮,映出儒青先帝冷硬的側顏。
“再有三日…便是父親忌辰…”他指尖無意識探入懷中,觸碰那枚貼身暗藏的殘玉。冰涼直透骨髓,如亡父低語。
這錢,連一炷香也買不起。
他身世飄零,自幼與母黃敏相依於青牛鎮。黃敏堅韌似竹,孕中曾於山澗拾得一枚奇特松果,日夜置於枕畔,祈兒如松之勁,心似玉之明。故為其取乳名“明松”。
至於父親任賢君,於他不過一個模糊而輝煌的傳說。母親曾言,其父乃驚世大俠,於九派合戰紅月島一役,孤劍破群雄,名動八荒!
更與那紅月島主郗婭有過一段江湖兒女情。其“行天九劍”造詣,據說遠超時任武林盟主張天峰。
張天峰一劍落三雁,任賢君則一劍落五!
聲威之隆,半年間幾欲蓋壓張氏。
然,“浮雲蔽日終須散,我劍光寒自闢天!”——此乃任賢君之傲骨。
江湖詭譎,強中更有強中手。正值其聲望如日中天之際,竟一夜之間,人間蒸發!連母親黃敏,亦杳無音訊。江湖風傳,或金盆隱退,或重傷遁世,甚或羽化登仙……眾說紛紜,徒留懸案。
其祖任風逍,更為傳奇。出身橫山武宗,乃“劍聖”雲澄飄座下高徒,自創“九霄流雲劍”,江湖尊號“九霄劍仙”!
雲澄飄曾痛陳當年因氣宗之謀羈絆江南,致劍宗於鬥劍盛會一敗塗地,欲勸任風逍棄其摯愛司徒瓊音。然情根深種,豈能割捨?
司徒瓊音身負家傳絕學“聚元神術”,此功可奪人內力,源自其父、前代天辰教主司徒遙行。司徒遙行曾領袖魔教,煊赫一時,終因權鬥殞於東方絕境之手。
彼時林風祖上林譽與養天嘯,機緣巧合窺得魔道巨擘九泉外門不傳之秘《九泉神功》,二人驚才絕豔,竟強記部分精髓,各自悟創《清心劍典》與《養木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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